三思道人见百里临江脸色有异,怕他因情生痴堕入魔道,便说:
“江儿,你不可犯糊涂。那魔头不过因你受了一剑,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乃是他沉迷色欲神志紊乱的缘故。你既是为师的弟子,便是昆仑正道,怎能对那魔头产生妇人之仁?如今你擒魔有功,又在昆仑辈分极尊,只要你跟着为师好好修行,将来必有大好前途,切勿为情欲所误,犯了糊涂。”
原来三思道人青年时追求剑道心无旁骛,将男女之事视为人生大忌,却因过度压抑情欲而变得古板极端,更在将温笑囚禁于听语小筑时,与她朝夕相处情欲终难自抑,终于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从此三思道人愈发将男女之事视为洪水猛兽,对百里临江谆谆教导,也颇有一片爱护之心。
百里临江本就对昆仑掌门没有任何兴趣,此刻“沉迷色欲”四字声声入耳,便觉如临针毡,眼前却愈发浮现那人淡如凝脂的肌肤,心脏愈发拧紧起来。
三思道人见青年只是垂头不语,不免焦躁起来,厉声训斥:
“好糊涂的孩子——温晏连若英和孩子都可以杀,是个无情无义沾满鲜血的魔头,人人得而诛之,你怎能对他有留恋之情?”
百里临江反而生了逆反之意,当下便也顾不得师徒尊卑,硬着脖子冷笑道:
“无情无义杀人魔头?若不是师父劫走温笑又始乱终弃,令温晏无处可去无人可投,当年远避世外的温家幼子又怎会变成无辜杀人的冷血魔头?”
青年的话字字诛心。三思道人平生素来以正道自居,视自己与温笑的孽缘为平生之耻,顿时恼羞成怒厉声反驳:
“温家姊弟皆为妖孽!温笑不守妇道,先是勾引了南海连环,又在本道身上施展媚术,幸而本道及时勘破——温晏比他姐姐更变本加厉,姿色媚人祸水殃国——”
百里临江硬着脖子,直视三思道人浑浊激动的双眼:
“睡了女人不敢承认,算什么英雄好汉!”
“啪”——三思道人挥出老大一个耳刮子,打得青年吐出一口血。百里临江身上受的降魔阵内伤本就尚未痊愈,此刻被打得眼前金星乱冒,却愈发执拗牙关紧咬。
青年闭上眼睛,只待被三思道人一掌打死,却迟迟未等到掌风落下。他睁开眼睛,见三思道人浑浊的双眼溢出眼泪,高高举起的手掌不住颤抖,嘴唇不住喃喃自语,似又有陷入疯癫之兆:
“魔人之血——果然是一模一样的魔头之血——”
百里临江心想,是了,自己身上有了心猿锁和残阳神功,可不早就堕入魔道无药可救了吗?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愧疚起来,闭目不语一心求死。过了许久,三思道人拭了拭脸上纵横的老泪,放轻了语气:
“你身上的那块黄金罗盘,可收好了吗?”
百里临江十分诧异,怎么好端端地提起黄金罗盘起来?他原本满肚子疑问,想要问三思道人黄金罗盘的来历,是否和Yin阳符有关。然而此刻青年想起黄金罗盘之前被自己塞进温别庄怀里,此刻若是再提起温别庄的名字,只怕又要引发三思道人的大怒,便胡乱支吾了过去。
三思道人端详了百里临江许久,仿佛心力交瘁,挥挥手:
“你先下去吧。”
百里临江莫名其妙,又不敢多嘴,便唯唯退下。走出了院子数十步,青年方才细细咀嚼之前的对话。他一时心想,温别庄杀人偿命,不要说昆仑一百三十四条人命,就连秋若英和腹中胎儿的两条人命,也足以令他死有余辜,然而那妖人一张楚楚动人的玉容在青年眼前浮起,只要想到那两条好看的眉毛轻轻一拧——青年的心绪便乱得一塌糊涂。百里临江一时又想,三思道人害得温笑惨死,即便死在温别庄手里也不为过——可是他是自己的开蒙恩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便怎么也恨不下去。青年心想,干脆自己让三思道人一掌打死,或者让温别庄一剑穿心,省得夹在两人之间做磨心,一了百了。
百里临江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山庄乱走,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偏僻的仓房——那仓房随便铺了些茅草作为房顶,墙壁胡乱用砖、石块、木料砌成,建得十分潦草,漏雨又透风,连屋里说的话都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大约屋中的人知道地处偏僻无人来往,也便无所顾忌,直着嗓门道:
“这两条大腿倒是又白又嫩似个女人,枉了道爷平时听江湖传闻说残阳魔尊生得如何倾国倾城,却原来是这副尊荣,真是倒人胃口——”
百里临江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自己在其他昆仑弟子前谨言慎行不敢多问,原来老温就是被关在这里吗?他匆匆推门而入,见一个铁笼立在屋角,笼中胡乱堆着些稻草,草上似乎有干涸的血迹,一个人披头散发卧在草里。一个胖乎乎的道士正坐在角落里喝酒吃菜,瞪了百里临江一眼,似乎埋怨青年打扰了自己,又突地面色变得恭敬,仿佛想起了青年的身份。
百里临江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用力握住笼子的铁杆,却又想起旁边仍有昆仑弟子,不敢失态,便用尽全力将声音压抑得冷静:
“温家魔头被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