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手机蓦然传来一阵震动。
汤倪从抽屉里掏出手机,低头扫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她没有立即接起电话,反而慢条斯理地打出一张牌,又咬了一口三明治,直到手机第二次震动响起。
“喂你好,请问是汤女士吗?”
电话被接起来,手机那端传来无比公式化的官方问候。
汤倪嚼着嘴里的三明治,漫不经心地回了个“是。”
电话那端在确认过汤倪的身份后,十分干脆地直奔主题:
“汤女士您好,这里是舟季集团。本次向您致电……”
舟季集团的来电,是汤倪一早就猜到了的。
现如今,茂岄的收购案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舟季的做事风格一向迅速,大概现在是万事俱备,就只差她手里的交接仪式了。
但汤倪手里的这份意向客户清单,她不打算交出去。
因为这份清单,是她在酒店业这个圈子里掌握的所有人脉和顾客资源,同时也会是她日后在舟季,立足的底气和根本。
汤倪应付起这种官方问候自有她的套路。
尽管是在拒绝,可每句话都说地得体又到位,思维够缜密,逻辑也清晰,场面话更是信手拈来。
显然是,老油条了。
电话那端的行政特助,压根不是她的对手。
就在汤倪懒吞吞地跟对方打着太极时,官方的公式化口吻突转,取而代之的是低醇微哑的男性声线:
“汤小姐,我是段伏城。”
男人的嗓音极好听。
低磁而和缓,音质沉沉,透过电流过滤平白生出几分浅薄的无机质感,细细描刻在耳际。
仿佛是可以被探触的存在,经久不散。
汤倪还没来得及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就忍不住打了个颤儿。
“是段总啊,久仰。”
她低头扫了眼牌面,皙白细瘦的指尖依次缓缓滑过麻将牌身,“这种小事还要麻烦您亲自跟我讲,真挺不好意思的。”
说着,她长指巧妙地将其中一张牌弹出去,又迅速抓了张牌进来,“一条。”
紧接着话茬一转,语调轻柔地对着电话那头的男人笑道:
“段总您说?”
“清单必须要提交舟季。”
手机那端几乎没有犹豫,“汤小姐不如干脆说出,你的条件。”
男人单刀直入,丝毫不拖沓。
舟季的做事风格就是段伏城的做事风格。
电话这头的麻将桌上,俞姐忽然打出一张三万。
“什么?三万!”汤倪惊呼道。
段伏城停顿半晌才出声,似乎是不相信谈判对手就这点志气:
“汤小姐的意思是,在你的个人账户上加多三万?”
“三万三万,我杠了。”
汤倪捡回桌面上的那张三万,朝俞姐眨了眨眼,温软笑道:“嗯嗯段总,您继续说。”
段伏城:“……所以汤小姐条件是?”
汤倪:“诶诶李阿姨你吃不着下家,对对继续走牌。”
段伏城:“???”
对于段伏城这般生活中只剩下敬业的工作狂来说,汤倪的这种散漫态度实在让他反感又恼火。
茂岄不是小酒店。
原本他以为,可以在短短五年内从销售部门的小职员一路升到行政部高管,其专业素养和职业道德必然过硬。
这样的人,他很愿意与她交流、切磋、谈判、甚至是做生意上的推拉。
换做五分钟前,别说三万块,就是三百万,只要对方有拿得出手或者拎得上台面的东西让他信服,段伏城都会不由分说的下一秒直接打钱。
但现在看来,她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看来汤小姐业务繁忙,你我之间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
段伏城当即声线逐渐冷却,语调稀薄,带着几分微不可觉的不耐。
“关于清单……”
就在段伏城即将要挂断电话的前一秒,汤倪适时出声,截住话头,不冷不热地抛了一句给他
“我不会给。”她断然否决了他的要求。
不是不能,而是不会。
是压根不想。
她略顿了顿,薄睫轻垂,淡淡勾挑了下唇,“当然,我也不会让段总吃亏。”
段伏城微微默滞了下,没有急着接话,而是耐性极好地等着她的下文。
她果然有下文。
汤倪的下一句话是:
“众所周知,舟季的劳务合同有效期是三年。”
她纤弱的长指反复把玩着那张三万,指腹温热,徐徐摩挲过牌面上的冰冷纹理:
“我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再加十年。”
酒店人也是吃青春饭的。
汤倪今年二十七岁。
十三年的劳务合同将代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