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本来说等六皇子回来再辞的。”
“何时回乡?”
宁俞看着这?些箱笼,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宋文桢收敛了神色,没再看宁俞:“明日吧。”
“小娘他们呢?也回么?”
“只有我留在此处。”
明明也就十来日不见,宁俞觉得宋文桢身量又高了些,不过瘦了好多,眼睛没有神采,浑身恹恹的样子。
她忽然有点心疼。
宋太傅和宋夫人是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而宋文桢因着和自己的婚事,无法抽身离去,宋府到时候空无一人,只剩下他孑然一身。
宁俞很想说:你还有我。
但她说不出口,她像个刽子手,是递刀的那个。
一道凉风袭来,宁俞身子微微有些发抖,宋文桢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给她紧了紧衣帽:“进?屋吧,外头凉。”
“我想见见爹爹和母亲。”
“嗯。”
宁俞松了一口气,可负罪感又重了些。
入了府中不一会儿,便听得一道凄厉的声音:“妾身可以走,文庆正当少年,带他回乡不公平啊老爷!”
是黄氏。
宋文桢和宁俞对视一眼,彼此都摇了摇头。
正要避开的时候,正厅外守着的婢女先开了口:“拜见文庆公主!”
里头一下?子静了下?来,眼看避无可避,宁俞硬着头皮往里走。
宋太傅坐在椅子上,黄氏跪在脚边哭得撕心裂肺,正抽抽噎噎像要晕了过去。
宋文庆梗着脖子也跪在一旁,右脸上有一个红红的掌印,他咬着牙齿眼底满是戾气。
见宋文桢进来,黄氏膝行至他的跟前,拉扯着他的衣摆哭丧着脸:“文桢,你都不走,为何文庆要走?”
宋太傅看了一眼宁俞,神色缓和了不少,不过还是怒道:“你这?个泼妇,还在此处丢人现眼,你们母子那些小心思,以为我不知道?”
“你给我回也得回,不回便绑了尸体回去!”
宋太傅涨红了脸,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像是一夜白了头,发间有好些银丝。
宁俞随手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宋太傅:“爹爹快别生气,不值当。”
宋太傅手指都在发抖:“这?个孽子,要不是他勾结大皇子,夕灵何至于……”
“大皇子是听了他人谗言,与我何干?”
宁俞拧着眉头,虽听不懂他们的话,不过好像她明白了什么。
宋文桢没理会黄氏,一个移步到了宋文庆眼前,一人站着一人跪着,气场截然不同。
“夕灵的死,和你有无干系?”
这?话问得十分冷静,却让宋文庆一下?子凉了脊背,他试图让自己理直气壮一些,便瞪圆了眼睛:“怎么会和我有关系?”
宋文桢突然伸手掐上他的脖子,眼底依旧毫无波澜:“说实话。”
莫说他人,宁俞都吓了一跳。
许是力道太大,宋文庆双手扑腾着,想要挣开宋文桢的禁锢,却毫无还手之力。
他脸被涨得通红,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宋文桢的表情依旧淡淡,可他并不觉得宋文桢会放过他。
黄氏吓得都忘了哭泣:“文桢,他可是你兄长,你要背上弑兄的罪名吗?”
宋文桢没有理会,盯着宋文庆眼睛都不眨。
黄氏又用求救的眼神去看宋太傅,他直接视而不见。
“我说我说。”
宋文庆从嗓子眼儿卡出来这么几个字。
宋文桢闻声松了手,脚下?并没动。
宋文庆觉得自己像是走了一遭鬼门关,他环视了一圈屋内众人,低着头道:“我不过是帮冯昭仪传话而已,哪里想得到夕灵性子这?样烈!”
宋太傅腾地一下?从红木椅上起身,抬脚便往他的胸窝踹去:“你这?个畜生!”
宋文桢堪堪扶住宋太傅,道:“气大伤身,爹爹。”
“他……狼心狗肺的东西!”宋太傅两行热泪涌了出来,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
宋文桢朝一旁的侍女道:“带公主去夫人房里。”
这?是宋府的家事了,和宁俞无关,不该把她掺和进?来。
侍女应声,宁俞随着她出了门还能听见身后黄氏哭哭啼啼的声音,只怕是不会善了了。
宋夫人的卧房安静得很,侍女敲了敲门:“庆和公主来见夫人。”
随即有人来开门,宁俞进?屋恰好看见宋夫人要从床榻上起身,她快走两步将她制止:“母亲。”
这?一喊把宋夫人的泪珠喊了出来。
她这段日子苍老了不少,眼珠有些浑浊,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白发人送黑发人,任谁都接受不了。
宋夕灵还是宋家唯一的女儿,从小就捧在手心里,最?后竟落得如?此局面。
宁俞开不了口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