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拍肚皮:有,当然有。
这句话我没有作假,我手上有一张卡,是以前赵稽留给我救急用的,前几天我去查了款子发现尚未被冻结,因为金额多得有限,所以大概早就被他忘了。这笔钱是打算给杜张的,我是真心喜欢他,来来往往这么多人里也就他对我巴心巴肠,我愿意对他好一点。第二天一大早我陪他去逛电器商场,他看来看去,还是颇有遗憾:为什么没有□□卖呢?
我得坦诚,当天晚上我就开始收拾东西。杜张听到我要走,眼泪汪汪的,差点赖在床上打滚打到天亮,等他闹腾够了,我就真走了。银行卡上贴了密码,压在了他的枕头下面,做好这一切后我如释重负,起身搭乘慢腾腾的早班公交往一院走。读中小学的时候,我周末放学也不是先往家里去,而是在他办公室里玩上一时半会儿,等到他忙完了手里的事情才一起回去,他那时候还没买车,医院办公楼里家属院又远又平坦,他骑着单车搭我回去。我最记得那时候的冬天,整天挂这又冷又恶劣的风,我坐在后车座上,他的背影在我面前像一座高山,有他在前面我就不会冷了。
还没走到一院门口,就见到一熟人。这人姓王,具体名字我也记不大清,依稀记得是位外科医生,赵稽离婚后她一直对其垂涎不止,每次见到我都忍不住要泛滥母爱。见到我她似是很惊讶,叫道:萧萧呀,你回来啦?脑袋好点没?我说你们爷俩呀,不是你病就是我病,你爸呢,现在怎么样?
我被她这样一问,楞凭是再有智慧也摸不到头脑:啊?我爸病了?
她见我这样,便是懂了,横眉冷对起来:你这娃子哟,也不知道怎么这么作孽,你看你前几天淘的吧,老赵都气得中风了,这休了半个月的假了,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这话经过我一琢磨,立马拔起腿往家里跑去。赵稽果然不在家,客厅里都要积出一层灰,烟灰弥漫,连不常用的烟灰缸都插成了向日葵的样子。那半面白墙上还留有我的杰作,张牙舞爪地和我面面相觑。这一瞬间我心乱如麻,想要Cao起电话给赵稽打过去,却发现我根本记不得他的号码是多少。被杜张闹得一宿没睡,疲惫得厉害;我的心跳得飞快,几乎是瘫软着坐回了沙发上,这屋子里窒息得让人难受,拿手扶着脸,扶了没半会儿手就是shi的。
我在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入了夜才被一阵烟味熏醒,赵稽冷着脸坐在我旁边,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遥控板,见我醒了,就关了电视。其实也不影响,那电视被他调成了静音,只有烟味熏得我心烦。我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他约莫一分多钟,终于扯掉了烟头扔在地上一脚碾灭。我呵呵一笑:中风了?还休假半个月?
他苦笑着看着我。我再一闻他身上那来苏水味儿,就知道他今天准时在医院值了一天班没错,估摸着那王医生在楼下吓唬我的时候,他还站在窗户里边看着。思来想去,我算是想通了:萧晶那电话也是你让她打的吧?
他笑而不语,末了才沉着声音开口:不然怎么能把你骗回来。他那表情是真的高兴,直到瞅见了我衬衣领子里露出的半截脖子。昨天晚上杜张同我狗扯羊皮,在上面吮了好几个红啾啾,赵稽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最终汇成咬牙切齿地一句话:你在外面胡闹了这么久,也不怕肾虚?
我冷笑着摆摆手:有其父必有其子嘛,怎么,你和我那后爸处得还行?什么时候走?——见他不说话,我又摇头晃脑地补充道:不错,不错,没了亲舅舅,多了个爹,倒是赚了。
赵稽的骨节捏得嘎嘣响,他一把抓过我来,扯开领子往上咬了过去,他相貌英俊,可惜牙齿生得不好,盖小时候吃多了沙砾夹粗粮的缘故,尖牙利齿,咬上去痛得我发懵。一股子痛劲儿从锁骨冲到脑门 ,从脑门冲到双耳,冲不出去,挤压成了红通通的烫。我闻见了铁锈一样的味道,转眼一看,他竟丧心病狂地咬掉我一块皮rou!
我破口大骂:去你妈的赵稽,你这死变态,你走啊!走吧!我管你要去哪里搞基扯证,老子还不伺候了!我要推搡,可惜一天滴水未进,连个老男人都推不动。他手臂压着我,我脑袋重重摔回了沙发靠背上,失血处泊泊地留着,我眼前发黑。我不知道他是将它咽下去还是吐了出来,他的嘴唇都红了,活像个鬼。赵稽搂着我,熟悉的味道让我窒息,我从小渴望长成这样宽厚的肩膀,我如愿了,他没有。
我都要难受死了。
赵稽的声音在我耳边低喃,他要解释——我没想到萧晶会这样跟你说,萧萧,我不走……我永远也不走。我有气无力心想,赵稽这个人说起rou麻话来,简直要人的亲命。没等他说完我就打断道:别叫我萧萧,我不是他。赵稽,你看清楚,我不是他,我是你儿子。
赵稽怔住了,他放开我,失魂落魄地直起身,蓦地盯着我冷笑,那笑容刺得我发毛。他啪地甩我一巴掌,道:你以我把你当成谁?
我怎么知道你把我当成谁?在此之前,我心里早就有过无数个答案,我该是萧晶,该是赵稽他自己,该是那个从未谋面的萧清……还会是谁?反正不会是我自己,我连名字都是就着那个人的取的——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