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就醒了,最后的画面是佟芈微卷的发丝垂到我脖颈的感觉。
好痒。
我挠了挠脖子。
“你醒啦?黄sir!”床边趴着的女人坐起来,“我都担心死喇!”
(我都担心死啦)
她还是一激动就说广东话的习惯。
我本想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却有一股委屈突然占据上风。
在臭流氓面前我还装什么呢?
我的泪水得了允许,顺着两边的侧脸往下滑。
“怎么又哭了,黄sir很坚强的!昨晚做手术都没哭的哦!”佟芈的手抚上我的脸,“sir唔好咗出嚟啦!我会心痛嘅!”
(警官不要再哭啦!我会心疼的!)
我侧过头,用眼睛贴着她的手,“你去哪儿了?”
我问完才觉得不对,当初明明是我把她赶走的,我有什么资格问这个问题呢?
她却好声好气回答我:“我哪儿都没去呀!一直在等黄sir呢。”
我眼泪流得更凶,想要哭出声来。
我转过身,把脸几乎要整个埋在她手心里,想要离她更近一点。
她也任我这样胡乱地蹭,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拍我的背。
“没事啦,没事啦,黄sir还有我呢,”她把头低下来,嘴唇贴上我的侧脸,“我一直在呢。”
我哭着哭着又睡过去。
我隐约感觉到佟芈把我身子放正,额头上传来一个轻吻。
“是我没保护好你。”我听见她说。
怎么是呢?怎么能是你呢?
我拼命想醒过来反驳她。
是我自己!是我把你推出去的啊!
何所思何所梦。
我在梦里又回到了三年前——我和佟芈分手的时候。
“我觉得我爸妈说的挺有道理的,我们还是分开吧,”我听着佟芈换鞋,坐在沙发上说,“我不能接受这种关系。”
“阿彣,我们的关系跟正常男女朋友也没什么两样啊。”她趿拉着拖鞋走过来坐下,捧着我的脸就要亲。
我后来无比后悔当时推开了她——让这个吻暂停在了三年前。
她被我推得一个踉跄,她看看我,又看看自己被推的地方,“你什么意思啊?黄sir?”
我装着硬气,却是握拳也克制不住手抖,“我说的不是很明确了吗?我们分开吧。”
“点解丫?你唔钟意我吗?”她干脆坐在地上,身上带着响儿的东西叮里咣啷地发出声音。
(为什么啊?你不爱我吗?)
跟她在一起四年,我后来基本上都能跟她用粤语交流,更别提听懂她的话。
可是那时候,我偏偏不想如她的意,“我听不懂,你用普通话说。”
她喘了几口粗气,捋着舌头又字正腔圆地讲一遍:“为什么?你不爱我吗?”
“我说了,我不能接受我们这样的关系。”
“可你已经接受了四年,甚至我们昨天还在商量结婚的事情。”她很是不解。
“但这种关系不正常!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是你上我呢?”我有些气急了,说话越发没有管控,“总之我就是接受不了,我爸妈也不接受,我身边的人也都不会接受啊,怎么会接受女人在上面?他们都会有宝宝,而我永远不可能!”
“可,你又不和佢哋结婚,我哋结婚,佢哋,重要吗?”她的气势在一瞬间骤然消失,整个人弓着腰坐在地上,像是世界末日了一样。
(可,你又不和他们结婚,我们结婚,他们,重要吗?)
我这样说是不是太过抬高自己了?
可确实是这样——因为佟芈在我心里,也是这样的。
如果换作她和我提了分手,我或许会比她还要颓然。
可当时我真的不懂。
没历经爱情的人,都不知道珍贵爱情的唯一性。我听了我父母的劝,想了我周围的人的看法,还考虑了孩子这件事。
“可是我舍不得她呀!”我说。
“你还会遇到更合适的人的,第一个女人而已,只不过是增长你的经验罢了,”我父母说,“每段感情都会难忘的,但最合适你的人是每一点都契合的。”
“好吧。”我点点头。
我想可能是这样的吧,尽管我觉得心痛、觉得舍不得,尽管我不想和她分开,尽管尽管...尽管我爱她,尽管我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还会经常想起她。
可能这就是爱情的经历吧。
可能我以后还会遇到比她更合适的人吧。
我一直跟父母有话讲,所以当我把事情全盘托出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对,更没有料到我会因此和佟芈分手;可后来我意识到我要和佟芈分手的时候,我已经忘记前因后果了。
我那时候把我们的回忆全都抛之脑后,只剩下我父母的话——
“你可以忘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