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我新上任,又正是两派交锋之时,等着抓我把柄的人不计其数。换我是太后系的官员,只怕得想方设法弄死颜氏一族,好叫死对头家背个黑锅。新仇旧怨纠缠数年,那可真是泥巴掉进□□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颜舜华盯着杨景澄的眼眸,极认真的道:“一言为定!”
杨景澄无奈一笑:“不然我堂堂世子,收拾个平头百姓还得拐弯抹角么?猪杀了,肉吃了,我们照例与颜家是亲戚;可猪只有三头,几十口子人,一人捞不着几口,也就是说我待他们不过是面子情。如此不远不近、不冷不热,摆明了没把颜家当回事。他们家再出事,可就赖不到我头上了。”
杨景澄轻笑一声,语带纵容:“好,一言为定。”
颜舜华苦笑:“这可真是步步惊心了。”
第150章 村宴 杨景澄答应了报仇,颜舜华……
好在杨景澄没卖关子,直接道:“而今天下土地兼并已然触目惊心,从京畿到江南,自耕农逐年减少,朝廷赋税自然也跟着岌岌可危。似颜氏宗族这般,仗着算地方豪强,在税收上做点子手脚,可他们终归要缴税的。哪怕把赋税转嫁给佃农,银子总对的上。可是咱们这样的权贵,”杨景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知道甚是赋税么?”
颜舜华皱眉,她隐隐抓住了点思绪,那点灵光却又飞快溜走了。
“算是不能算了的。”杨景澄道,“你若心里有气,颜道全有两个儿子,收拾了他们一支即可。我不愿你提田土,乃当初你家田产拆了十数人家,果真收回,动静着实太大。
颜舜华忍不住担忧的问:“你眼下竟如履薄冰至此!?”
颜舜华挑眉:“你不是满肚子妇人之仁,不舍得朝百姓下手么?”道理她都懂,好赖偷偷读了那么多年书,嫁人之后更是光明正大的在家把史书当话本子看。知道土地兼并可大可小,与其事后麻烦不断,不如一开始不沾的好。可她女人家小心眼,实在没有那般辽阔的心胸,免不得刺杨景澄两句,以免心气难平。
颜舜华问:“何事?”
颜舜华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无数史料,瘦骨嶙峋的流民,四处开花的战火,鲜血淋漓的屠杀……一幅幅画卷般的景象在她灵台中展开,激的她生生打了个寒战。
杨景澄缓缓吐出了四个字:“土地兼并。”
杨景澄答应了报仇,颜舜华的怨气当即消的无影无踪。坪里屠夫们杀猪的活计进入了尾声,凄厉的猪叫早已停歇,唯余下锅碗瓢盆碰撞的脆响。仲春的雨声渐
杨景澄没说话,权当默认。平时的确不必如此小心仔细,可吴子英张继臣相继被杀,背后两派的博弈他看不分明。尤其是他始终没弄明白太后系的人杀吴子英的目的,不免行事更加慎重。若非如此,他也没必要刚升官便躲到乡下避风头了。
此乃小到不能再小的事,何况父债子偿理所当然,于是杨景澄爽快利落的道:“我替你办了。”
在小人们眼里,他们会怎么做?”
杨景澄轻笑:“果真咽不下这口气,待等上几年,待朝廷上没那多幺蛾子了,怎么处置还不是你说了算?”
颜舜华抿嘴道:“当年的仇,便算了么?”
想起朝堂的刀光剑影,颜舜华默然。
“或许是我想多了呢?”杨景澄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不过身在朝堂,谨慎些总是好的。再则,从长远看,有些事我的身份也是不方便做的。”
经杨景澄一分说,颜舜华总算明白,自家那狗屁宗族竟不上不下的卡在那儿,好似豆腐落进灰里,拍不得打不得,让人好生憋气!不由咬牙切齿的道:“可真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人埋!世道太不公了!”
杨景澄嗤笑:“当初颜道全仗着是叔叔,卖你天经地义;如今你是一品夫人,整他们不照例是天经地义?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若非节骨眼上我不好节外生枝,真犯不着。你可千万别当我是好人了。”
说着,他侧头在颜舜华耳旁低声道,“以华阳兄长的脾性,恐怕不肯耍雷声大雨点小的把戏。我觉着距离那日不远,但凡兼并上的事儿,不论我自家去做的还是旁人讨好我硬塞给我的,最好通通别碰。横竖咱们家田土已是连绵不绝,实不必弄的屁股不干净。将来有人同你说甚投田投人的,你可千万别应。”
“你史书学的比我好,大抵知道接下来该有什么事了。”杨景澄道,“历朝历代,到了百来年的光景,总会来个中兴的明君。而那明君,头一件功绩必然是清查田亩。”
颜舜华点头:“不必甚千伶百俐的手段,就我们乡间的老法子。派人设个赌局,引他们家哥俩赌钱败家。待要账的上门,再到族里煽风点火,族人巴不得买他们的地。没了地,他们一支子子孙孙给我做佃农去!如此,既报了仇又不牵连旁人,你觉着如何?”
“果真?”颜舜华道,“既如此,且让我收拾了我那好叔叔家!你再拦着我,我可恼了。”
杨景澄笑道:“可要我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