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行与郎主入京是为述职,陛下急病,职位只得向王楚碧述上,从前陛下并不会仔细看李氏人呈上去的述职折子。如今到了王楚碧手里,她唯唯诺诺地在百官面前表示自己多有惶恐,对政事生疏,生怕做得不好,因而会慢慢翻阅。
郎主留在太傅家中,一等就到了月尾,其他各个家族的人都往城内来了。
洛阳城没了那个暴虐的陛下,百姓们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多少,尤其是近来几个月,城中四处走动的都是些达官贵人,王蒨不爱走动出门,偶尔跑动几回,百姓远远看到她的轿子就撒腿跑开。
王蒨自己也觉着没趣味,何必兴师动众吓别人,便只让桐叶成天出去疯玩,打听各路消息,自己则坐在府中,又闷了数日。
天气转凉,临近她的生辰,王蒨起身去了趟城中的寺庙。
城郊的寺庙自然就不是香华寺那般清修苦练之处,是祈福求签之处,往来的也多为贵人。王蒨不信佛,但前世无聊的时候读过不少,如今长姐深陷朝堂,她心头担忧,惶惶不安,便想来求个顺遂。
天寒月尾,无甚节气,庙中的人并不多。王蒨带着九月与桐叶在身边,让她们也各自求了一只,九月话很少,倒是很听她的话,傻愣愣往地上一跪,摇着竹筒求签,洒落了好几支,幸而都是吉签。
往外走时,王蒨抬眼看到一个女郎的背影,瘦瘦高高,手里握着一个香囊。
她睁大眼,喊了声:“表姐?”
女郎迟疑了一会儿才回身,瞧见王蒨,又看到她身后的婢子,连忙唤了声:“……公主。”
前段时日听闻李莘入城了,可近来事情繁多,王蒨竟然把这事忘了,这会儿见了人,回想起在临阳的过往,她不由道:“表姐跟着过来了?如今住在哪儿?”
李莘讷讷道:“自然是住在李家的府中。”
王蒨也晓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提议道:“表姐如今还养猫吗?我那三只不知怎的了,恐怕是天寒,表姐帮我去瞧上几眼?”
“公主,不敢当啊,”李莘仍在推脱,“民女身份低微,多有不便……”
“世子今日不在。”王蒨又说了句,二人沉默。
李莘果真是害怕那世子,毕竟王三公主性情随和,没什么可回避的,但世子此人面上春风和煦,背地里不是善茬。一听说他不在,李莘倒是痛痛快快上了马车,与她进了公主府。
数月前在临阳,李莘尽管不是意气风发,也称得上一句落落大方。
今日再见,王蒨观她眉心含着郁色,状似苦闷不已,忍不住问她:“表姐入城后,都在做些什么?”
李莘握着求来的香囊,如实道:“不过是帮家里做些事罢了,你也晓得,李家族人历来铺张……”
王蒨闻言,往她手上看去:“表姐如今在做绣女?”
“怎么是绣女呢,”李莘苦笑,摇了摇头,“我既是族中庶女,帮衬着些也没什么奇怪。”
李家的族人,尤其是几个近支,成日饮酒作乐,以铺张奢靡为荣。为了支持他们的挥霍无度,族中特意养了一群人,为他们酿酒制衣。
李莘是庶女,因迟迟不肯出嫁,被赶来洛阳,做着绣娘的活计,难怪心性也被磨平了几分。
王蒨一时不知如何劝她,只能与她到了府上,先去看那三只猫儿。
糊糊还记得李莘,一下子跳到她怀里,它比当初胖了不少,李莘惊呼一声,抱着它,终于展颜:“怎么长得这么大?几月不见,我都快抱不动了。”
她是爱猫之人,几下就把糊糊的皮毛顺好,又轻揉它的后脖与肚间,糊糊舒服地满地打滚,惹一旁的银球和圆饼眼红,三只狸奴一眼不好又打到了一起。
王蒨与李莘笑着看狸奴打闹,李莘收回眼,又望向公主府四周:“公主与世子可还好吗?”
“……世子待我不错,”王蒨不能说实话,反问她,“表姐怎么如此发问?”
李莘迟疑,略有些局促道:“我先前随军入城,听到些风声,随口一问罢了。”
“什么风声?”王蒨不解。
“……听闻是世子与郎主不合,因军中的事,闹得营中人心惶惶,”李莘说得磕磕绊绊,她不懂军政之事,只是感慨,“后来我才晓得,世子是想将族中几位大人革职,闹得多厉害呀!我阿耶都不敢去当差,告假躲在家中。”
以前他没有官职,再多的才名都是空谈,没想到一上任,就在族中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李莘作为庶女,咬定李意行不是省油的灯。她只想着明哲保身,下意识想与世子大人远远躲开,因此,先前才多有回避。
王蒨也很惊讶,她没有听李意行说起此事,只道:“原来如此,他们男人的事,我一概不知,只管过自己的。”
李莘也恍然笑道:“也对,公主不用管那些。”
她是个草包,自然不管,王蒨与她又闲聊了许久,才起身送客。
很快,她的生辰就到了。
王蒨木着脸过生辰,倒真是破天荒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