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她说什么是好?王蒨左思右想,只写了四个字。
甚好勿念。
随后她又怕叫让人看出她的敷衍,拿空白的信纸塞满封中,这才递给照风。
也不知李意行是什么时候给她写的书信,从路程来看,恐怕出行的第二日就写了,还附了那么多毫无意义的废话,王蒨轻声叹息,将信件收入了匣中。
然而,那些书信很快又源源不断地送入府中。
李意行几乎将一路的见闻都与她说了,小到他难得开口用了些新荔,不知为何却觉着很难吃;又或者路上遇见了流落于外的难民,因其中一人夸他的簪子好看,李意行赏了那人百两黄金。
王蒨猜他戴的簪子是当初打磨成对的那一支,她已然还给了他。
信中记录的多为这样无足挂齿又有些莫名其妙的经历,然后就是看了牙酸的话,王蒨起初还会认真看,生怕错漏了什么要紧之事,随后只是粗略地扫几眼,就回一封甚好勿念。
次数多了,她连看也不仔细看,抽出一个下午的空闲专门写了数十封“甚好勿念”,随后与厚厚的白纸一同放入封纸中,伪造出一封厚实的信件,只要照风将信送来,她就还一份回去。
至于那些让人难分真假的甜言蜜语,王蒨就更不会仔细看了。
长姐上回去太常府中替父请罪,得了袁太常的谅解,近来除了随朝,就一直在太常寺共议祭典之事。王蒨与二姐便成日待在一块儿,照例进宫请安也是与二姐一起。
王翊在军中待久了,十分随性恣意,姑姑每回看了都要数落她一顿。
三人在宫中边走边聊,梅珍姑姑向王蒨说起二姐年少时的耍泼之事。
“二公主从前在太学读书,被谢氏子弟顶撞,二话不说就一拳把人的鼻子给打歪了,至今都斜着半边脸,”梅珍姑姑说起此事,心有余悸,“庶子无礼,公主也不该与他一般见识。”
王翊回想起这事,笑得很大声:“我看他就该打,李家人见了本公主都规规矩矩的,谢氏凭什么?”
李家人在外尚算低调,并不爱出风头。
王蒨不由也想起来:“二姐是不是还揍过袁家的庶子?”
梅珍姑姑恨铁不成钢地叹气:“二公主揍过的人,那可多了,小时候还能当不懂事,可长大了之后也不见收敛……三公主有所不知,二公主十五岁时,骑在马上追了那袁家庶子三条街,吓得洛阳城内是鸡飞狗跳,最后一箭将人射瘸了。”
王蒨当年也是七岁稚龄,对此事只有模糊的印象。虽不曾亲眼所见,倒也能想象出那人仰马翻的场面,不由笑了声:“二姐是何故发了那么大的火气?”
王翊一脸无惧:“因为他骂阿姐是破鞋,我气不过,从书院追他一路至袁府,自那以后再没有人多嘴。且那一箭我射歪了,本该对着他的腹下三寸。”
姑姑厉声:“公主慎言!”
晋宁公主十五岁时本也有一桩赐婚,可惜还未礼成,对方已战死沙场,洛阳中人顺势落井下石,直到袁家的庶子被庆元公主一箭射成了瘸子,就再也没有人敢多嘴。
王蒨想起那场面,又好笑又羡慕:“阿姐和二姐感情真好。”
“小时候还打架呢。”王翊嘀嘀咕咕,小麦色的脸上浮起些许腼腆的神色。
“当真?”王蒨很惊奇,似乎在她的印象里,两位姐姐一直都相处得很好。
这却把王翊问到了,状似难为情,她摆了摆手:“你问姑姑就知道啦!”
王蒨与姑姑对视,姑姑笑得和蔼,目光落在宫中的园栽上,回忆道:“大公主和二公主,出生只差月余……”
南王元年,两位公主隔着短短月余出生,冥冥之中,就似乎注定了她们天生的不对盘。
几乎所有宫人,都在她们耳边不断重复着,对方的生母是抢夺了父王宠爱的恶毒女人,她们虽是姐妹,却从出生开始就有了血海深仇。
小到冷言嘲讽,大到动手打架,这样的事没少发生,二人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每回碰了面,就如炸了锅一般。
直到宫中的人愈来愈少,直到母妃也离开。
南王七年,二公主的生母丽妃不得圣心,被打入冷宫禁足,当晚自缢于房梁,年幼的王翊看着母妃的脚尖在空中飘荡。
当时,王楚碧与光孝帝站在门口,脸上是与她一样的惊恐。
南王十年,刘皇后撒手人寰,举国鸣丧,人人都说皇后久病多年,这是她的解脱,就连皇帝亦无多少悲色,唯独王楚碧抓着母妃的手不肯松开,痛哭流涕。
王翊在不远处看着,与王楚碧不期然相视。
从那一刻起,她们二人十分默契地和解了,在这样的宫中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感到幸福,她们只有同等的悲惨,共同遭受着无妄之灾,丽妃做错什么了?刘皇后又做错什么了?两位公主更是无辜,真正让她们感到痛苦的人,正高高坐在龙椅上,不知何时又会创造出新的罪孽。
因此,三妹出生时,两个皇姐只望她平安如意,胆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