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张得不行,闭眼就恨不得直直睡去。李意行并没有什么动静,他似乎静坐了片刻,随后是衣袍落在地上的声音,人也缓缓躺到她身后,伸手轻轻抱着她。
“夫人,”他吻她的耳垂,“今日你与两位公主说话,都聊了什么?”
王蒨的手指攥着身下的床褥,她尽量冷静道:“聊了二姐行军之事。”
他的话语好似含着些笑意:“嗯,她带了什么给你?你不是心心念念么。”
“就是一颗红石,做个摆饰用。”王蒨匆匆说完,反握他的手,“快睡吧,我有些困。”
二人相拥而眠,李意行感受到怀中人缓缓放松,最终呼吸绵长,应当睡熟了。
哪怕睡着了,她也是乖巧的模样,规规矩矩地缩成一团,李意行唤她的名字,王蒨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别的动作。李意行看着她的睡颜,伏身含着她的唇,纠缠一番后,他才心满意足地重新抱紧她。
夜静更长,李意行又端详了她一会儿,才缓缓起身。
外面仍在下雨,王蒨不爱让婢子值夜,四处也没有下人把守。
李意行披着宽大的衣袍,赤足行于长廊下,一路转到了库房。公主府的库房钥匙自然由下人收着,这会儿却在他的手上。
他打开门,几乎没有费力就找到了那颗被乔杏收起来的红珠,裹着丝帕,置于盒中。
李意行拿起那颗真族的东西,在手中细细端详。
很漂亮,也没甚么特别的。
库房的门被他重新关上,闻山不知何时候在外头,一脸心虚的样子,李意行将铁钥扔到他手中,闻山连忙轻手轻脚地退下,准备物归原主。李意行自己握着红珠往外走,衣摆晃动间,寒风灌入衣襟,他却仿佛完全感知不到一般,在心底盘算着要怎么处理这东西。
阿蒨永远都在想着如何离开他,和离么?或是所谓的逼走转世之魂,他永远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为此,他可以做这世上最卑鄙、不堪的小人。
君子之名如若不能留住阿蒨,于他又有何用处?
毁了所有让她有机会逃离的东西,李意行才能放下心。
然后,她会留在他身边,不久后,只要他对她好,阿蒨就会心甘情愿地在他怀里醒来。
李意行想到此处,面上忍不住寒色消融,他的眉眼细致而柔和,想起王蒨时总是带着纵容沉溺的笑意,仿佛真的是在他的幻想里过完此生了。
随后,他抬起眼,看到了站在廊下的王蒨。
外头是重重的雨幕,隔开千万人声,庭院冷寂,王蒨的脸上同样冷冰冰的,李意行站在原地,一时只觉得喉间被人扼住了。
他稍稍睁大眼,在这一刻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王蒨应当是从床上刚起身,她穿了件稍厚的衣袍,提着花芯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李意行听到自己晦涩的声音:“夫人。”
她没有回应,目光却落在他手上的红珠上:“信奉鬼神,引魂离魄,逼走漂泊异世之魂……其实,这些说辞听起来很可笑,不是吗?”
王蒨鼓足勇气,一步步向他走去,李意行头一次想要回避她的靠近。
“阿姐没有信,二姐也不能接受,从来不拜神佛,视神明若无物的李意行,怎么偏偏就信了呢?”她直言他的名字,喃喃道,“因你不是从前的他,你相信鬼神之说,甚至还祭拜真族的神像。”
李意行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理智,他白着脸:“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拉着她的手,想要逃离这场令人窒息的雨景,最好是能够离开这可怖的世间。王蒨用力甩开,她从未在他面前如此坚定,花芯灯在争执中落于地面,砸得清脆。
“李意行!”她喊他,“你我都不必演戏了,你拿这魂珠,就是想要逼走我,怕我凭借前世的记忆,阻止你们谋反,是也不是?”
“……你这样想我。”他只觉着每说一句话都痛苦极了。
他不是想逼走她,而是怕她逼走自己。
二人进了一间偏房,外头乌云弥漫,月色稀疏,照在王蒨的脸上。
谁也没有说话,王蒨的果敢中掺杂着恐惧和惊异。
李意行的眼中慢慢有了水润之气:“这个法子是谁教你的?阿蒨……”
“是我自己想的,”王蒨打断他的话,慢慢告诉他,“我一早就怀疑你是不是重生而来,可我知道自己不聪明,很笨,恐怕用从前的方法试探你一辈子,你也不会露馅。但我也明白,无论我有没有从前的记忆,你都在我身边布满了眼线,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你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我故意与姐姐们说这颗珠子的事情,其实这就是一颗没用的玩意儿罢了!”
王蒨为了表示愤懑,拿过那颗引魂珠,往门外远远摔去:“寻常人才不会信这种胡话,除非你本就经历过光怪陆离的事情,信奉着真族的神明,你肯定想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对不对?”
“……你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