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兰邺没有想到的是,alpha居然也跟着下来了,而且在不远处的中岛台旁坐下了——
这样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两个地方之间留足了余地,足够宽敞,却又将这分寸把握得极好,不多不少,巧妙地将某些不需宣之于口的情意温柔吐露……联想到早些时候傅黎告诉他这幢房子的由来,兰邺不难想象,这样刻意的距离,设计的初衷里面一定包含有陪伴,只是眼下,放在在场的两个人身上,注定是要辜负这番心意的了。
兰邺微低着头,似乎专注于手上的工作。锋利的刀刃利落地在砧板上碰出轻轻的闷响,绿葱在指尖飞快成末。一旁的水也逐渐烧开沸腾,升腾起白袅蒸汽。
他看似镇定自若,一切看起来有条不紊。
然而实际上,alpha每一次视线的偏落,他都注意到了——他注意到了alpha的视线并不会一直落在他身上,或者说,不会长久地停在一个地方,而是偶尔才会有明显的聚焦。更多时候,对方只是漫不经心地虚笼着眼前的一切。
这样的百无聊赖,又游刃有余。
于是,就连跟随他而来、又在一旁静静等待的这样一些举动,似乎也不过是这位alpha兴之所至。目的单纯无比,仅是为了等待充饥的食物,而不是要对谁造成什么压迫。
可是傅谌这样的alpha,没有人能把他的耐心当成理所当然,然后心安理得地受用,至少兰邺不行。
因此,哪怕此刻对方身上深沉锋利的冷漠已经被浅淡的惫懒所溶去,仅剩下些称得上平和的冷淡,可只要那道随意的目光一投到他身上,他便会立刻有所察觉,且全身的感官似乎都随之敏锐了起来——
那目光仿佛有温度一样,灼得他呼吸微紧,掌心发chao,连最细微的变化也无所遁形。
他陷在了这道目光里,被它笼罩着,连思绪都迟缓了起来,像是一锅被煮沸了的糖浆,黏蜜腻人。
这样的感觉很是陌生……如此地身不由己,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渴望勾动了,牵引着,情不自禁地去追逐,又手足无措地被裹挟着向前。在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沦陷。他的躯体与灵魂一起沉重了起来,像是被勾缠在了打翻的糖浆里。
就在这黏稠得似乎要叫人窒息的空气中,隐约有一丝沉远的气息渗过了那密不透风的包围,不动声色地在他周围浸染开来,一点点将他淹没,坚定而强势地把他与那逼仄chao滞的世界隔离开,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因此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然而,这样的轻松极其短暂。一转眼,他已经迷失在了更加难以抗拒的诱惑之中,无法自拔。像是镌刻在基因里的本能,令他对这救赎自己的气息渴求不已,以致全然忘我。
在这一刻,他的世界仅受它指引。
那气息起初恍惚带着凛冽的茶香,入喉微苦,其后温醇。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若有似无的苦茶香也消失无踪了,似乎是被林间的风吹散了,湮灭在另一片幽远的广袤之中。
空谷之中的静林,亘古沉郁。遮天蔽日的Yin翳之下入侵者被驱逐,而向他寻求庇护的迷途者,如愿得到了安抚。
——beta陡然从那一片迷蒙中清醒了过来,他愣愣地盯着眼前的那一小块地方,似乎还有些缓不过神,半晌,才有些僵硬地打开了手边的开关。
微凉的水流缓缓流过指尖,清凉的感觉总算驱散了一些头脑中的混浊。
直到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冷静,这才停下动作,关停了水流,抬眼看向一旁的alpha。
然而傅谌的反应和兰邺想象的不太一样——他神色如常,依旧沉默地坐在那里,连姿势也没有太大改变,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到,甚至是在注意到自己的眼神时,才堪堪回望过来。
这让兰邺有些迟疑,难道刚才的确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是他一时头脑发热,陷入了疯狂的臆想之中?可那前所未有的失控感觉,他现在还心有余悸。
甚至,他隐隐觉察出了一种荒谬的熟悉之感:同样的剑拔弩张,而后又在他不明所以之时匆匆结束,消弭于无形。这样不寻常的画面,他却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然而最终,他也没能从alpha脸上看出一星半点异样来。他沉默了一阵,率先移开了眼,低下头重新继续起刚才被打断的事情。
beta暂时放弃了探究,alpha依旧是那副有些怠懒的样子,然而眼中的深意却在主人的放任之下渐渐清晰浮现——
刚才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而远非beta自己的窘迫错觉这么简单。当时的beta甚至已经停下了一切动作,只顾茫然犹疑地看向他的所在,自己却一无所觉。
傅谌很确定,就在刚才,自己又接触到了那个与自己势均力敌的alpha的信息素——他们昨天才见过面。
一个与他一样优越的alpha,足够激起他攻击本能。哪怕他不认为兰邺是自己的所有物。
然而那丝信息素到底是太过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