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同时,元襄负手站在王府院中,微抬的眼眸盛满了璀璨天光,皓圆通红的月,大如巨轮一般,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心头百感交集,多年的付出仿佛就要在这一刻修成正果。
年少时诸多皇子中唯属他天资聪颖,只因父皇偏心皇兄,他就跟正统嫡脉擦肩而过,他的子孙后代亦成了旁支别系,所有的不甘在皇兄驾崩那天达到了极致,又在元衡登基之后发生了质变……
他想做这天下的主,亦想成为正统嫡脉!
这晚元襄近乎彻夜未眠,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清晨的丧钟竟然没有响。
他在延英殿等了许久,都未见内侍的哭号声响起,可他的确已经让旁人将最后一剂鸩毒交予了顾菁菁,怎么会这样?
莫非是鸩毒不管用,或者顾菁菁出了什么事?
联想到之前的噩梦,元襄不免心慌,斟酌万千,拿来殿选名单,移步前往紫宸殿一探究竟。
福禄将元襄带去时,太医院郭院判正在替元衡切脉。
叔侄二已有月余未见,元襄借此机会定睛端详着侄儿,只见他气色红润,身量亦发实不少,压根儿不像苟延残喘的样子。
难道那些鸩毒真的不管用?
不多时郭院判喜道:“陛下龙体有大好之势,气色也愈发好看,乃是天下之喜。回头臣调整一下药方,多加一些固本补气的药材,堪能锦上添花。”
眼见摄政王在此,还手拿奏章,郭院判未再久留,收拾药匣准备离开时,元衡忽而喊住他:“院判留步,朕还有些私事想问你。”
郭院判回身,“陛下请讲。”
元衡瞥了一眼皇叔,眼下微红,“朕龙体渐安,所谓夫妻敦lun,当真有采Yin补阳一说?”
元襄听罢额角一跳,看向郭院判时眼神冷朔。
郭院判道:“回陛下,天地自然,Yin阳相须而行,确实有房中补益一说。只要天时地利人和,夫妻行敦lun之乐大有裨益,但要加以节制,不可纵情,恐伤及元气。”
“那……”元衡支支吾吾,终道出心头忧虑:“那朕的病气会不会过给皇后?”
“不会,陛下大可放心便是。”
得到了郭院判的回答,元衡适才松口气,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这些不该有的顾虑归根结底还得怪到福禄头上,福禄说自从皇后入宫,他的气色就越来越好了,还说民间志怪上有采Yin补阳之说,吓得他连续三天都未敢再碰顾菁菁,生怕将自己的病气传给她。
现在好了,晚上终于能安心的抱着娇娇儿睡个觉了。
元衡心里美滋滋的,看向元襄时,神色甚是轻快,“皇叔,怎么今日有空过来了?”
元襄一脸肃正,似乎心情不大好,将手中的明黄奏章呈给他,“制举最后的人选已经定出了,五天后将举办殿选,请陛下亲自出席,主持殿选。”
元衡打开看了几眼,不出老师所料,入选之人六成都是皇叔的党羽。
他面无异色,冷清的眸轻轻抬起,“以往都是皇叔代劳,朕去,不太好吧。”
五年前盛朝曾举办过一次制举,殿选是有元襄亲自主持的,如今他心头另有打算,他要找顾菁菁问个明白,但最近帝后经常形影不离,伉俪情深似的,他终究还要些颜面,只得趁此机会支走元衡。
元襄沉声道:“西北军事不稳,臣难有□□之术,这次还得劳烦陛下了。”
“那好吧。”元衡阖上人选奏章,饶有兴致地说道:“昨天的天象,皇叔看到了吗?那月轮好大啊,钦天监说会有贵人应世,明君显现,这可是吉兆呢。”
元襄淡淡瞥他一眼,唇角扬起敷衍的弧度,只字未说揖礼告退。
殿内再度沉寂下来,窗棂透出的光线正巧落在奏章上,一束束,锐如软刃。
元衡盯着它看了许久,唤来福禄,骨节分明的食指轻点矮几,淡声道:“把奏章交给老师过目,这些蚀骨烂rou,该剔除的赶紧剔一剔,熏的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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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天还没亮元衡就起身洗漱了,内侍伺候他穿上挺括雍容的赤黄衮龙袍,头戴翼善冠,腰束金玉带,饶是年少,但帝王威仪尽显。
他已多年不上朝,除却必要的礼制和场合,鲜少这样打扮,冷不丁穿的规规矩矩,走路都觉得束缚,胳膊腿儿都伸不开似的。
整装待发时,元衡半蹲在龙榻前,轻声对酣睡的美娇娘说道:“菁菁,朕要去主持殿选了,晌午来不及回,要到晚上再陪你用膳了。你若想朕,就去后殿等着,朕会找由头出来的。”
昨夜两人折腾的太晚,顾菁菁此时艰难的睁开眼,嗡嗡哝哝地“嗯”了声,还不忘凭着本能亲他一下。
元衡替她掖好被衾,适才心满意足的离开,这厢刚跨出朱门,心口窝遽然刺疼,稍纵即逝,然而却留下了深深的不安。
福禄见他神色有异,忙不迭问:“陛下,怎么了?”
“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