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知道贵妃是很爱惜四娘子这张脸的,小心翼翼地将玉碗放在苏笙头顶,暗自祈祷这汤可千万别流下来伤到姑娘的肌肤,否则等这对姑侄解开仇怨,不知道娘娘要有多心疼。
头上顶了满满一碗汤水,苏笙的颈项不自觉地弯了一下,人生气的时候总会找出一个优秀百倍的同龄人与她相比,姑姑也不例外。
苏澜确实是明事理,可那是因为那时宫里新来了一批秀女,英宗对姑母的恩宠稍减,贵妃便想培养阿澜与她同侍英宗,与秦后分庭抗礼,阿澜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英宗的妃嫔,自然是姑姑说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
苏澜和自己的继母妹妹没有什么仇恨,甚至被接进宫之前还耐心地替她梳了发髻,把自己不能带进宫的东西分给了几位不同母的妹妹留念。
苏笙那个时候已经知道苏家能有现在的富贵,全是仰仗着在宫里做宠妃的姑母,瞧苏澜能入宫陪伴姑姑还有几分羡慕,“阿姊,这些东西都分给我们了,你以后回家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以后大概不会再回来了。”记忆中的阿姊神态安宁,看不出喜悲,只是看出自己这个嫡妹很羡慕自己能去到这座锦衣玉食的宫殿,“阿笙,我们家里没有能建功立业的男丁,但只要我和姑姑在宫中长长久久地得宠,你将来不必学我,而是会像那些豪门女郎一样,嫁一个好人家。”
然而苏澜还没有等到承宠的那一日就已经香消玉殒,她现在跪在阿姐曾经住过的锦绣殿,学她学过的媚.术,喝她喝过的汤药,即使圣上玩笑着要替太子讨她做李氏妇,但算到如今,她也不比阿姊当年好上半分。
第5章 疼惜 阿笙是我最疼惜的孩子
她静静地顶着这碗药汤,有时身子控制不住地摇晃一下,有漾出来的汤汁顺着碗沿流入女子青丝之间,过不多时,苏笙的额头多了一道焦褐色的痕迹,汁水渗进她的肌肤,让一个绝色的美人变得滑稽起来。
英宗去世以后贵妃的脾气坏了许多,贵气养人,她得宠的时候日子过得舒心,人也大度开明得多。
等到今上登基以后,对她也只是衣食用度供给如旧,但不许这个先帝旧人总在后宫走动,表面上是皇帝为了褒奖她的识时务,特地下旨,恩赐苏氏不必效仿高.祖嫔妃入寺庙为先帝祈福,仍将她荣养在宫中,但实则与文皇帝幽禁长嫂郑氏相似,圣上要得一个好名声,还不忘让人盯着她。
英宗贵妃说得够了,见药汁渗进了苏笙的肌肤,又有些不落忍。
她亲手取下苏笙头顶的玉碗,叫宫娥拿丝帕在温水里拧了,替侄女擦拭那额间的污渍,原本的热汤都已经凉了,药渍也变成了结块,费了几张帕子才擦好。
“阿笙,你怎么总是这样呆愣愣的,也不知道分辩一句?”
英宗贵妃抚摸着那肌肤上留下的红痕,把人养得过于娇气就是这一点不好,稍微热一点的东西洒下来便留了痕迹,“还疼吗?”
按照苏笙这些年得出的经验,如果她安安静静地听姑姑训斥,其实责罚结束得还会更早一些,要是分辩时再勾连出别的什么事情,那才叫糟糕。
苏笙点了点头,“我忤逆姑母,这都是阿笙应得的。”
苏笙跪得久了,被宫人搀扶起来时腿还有些发颤,贵妃瞧她一副乱糟糟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藏珠不在,一会儿让碧荷服侍你沐浴了再睡,你膝盖大概也青了,抹药时加些玉女粉会好得快些。”
“其实你不喜欢喝这药,咱们停一段日子也不是不成。”苏氏叫人在自己的妆匣取了一盒玉女粉,这东西原本是专供大圣皇后和秦皇后使用的,后来先帝宠爱她,也叫人给了她一份。
先帝去后,圣上便免了这一项,她就只能在自己的宫中按照配方琢磨,这药粉也弄得有模有样。
“姑母是说我以后不用喝这个药了吗?”
苏笙又惊又喜,本来她想着按照姑姑强势的性子,这药就是凉透了也会要她喝下去,叫她有些受宠若惊。
“当然,阿笙是我最疼的孩子,你不喜欢喝药,咱们抹些香膏代替也成。”
英宗贵妃慈爱地摸着她被玉碗压乱的头发,“我也是从阿笙这个年纪过来的,谁年纪轻轻的愿意像个老人一样,成日喝苦汁子呢?”
“我在家的时候你的祖母也管着我,可是我进宫之后就舒心多了。”
英宗贵妃想起她刚入宫时的盛宠,面上不自觉有了些笑意:“我知道阿笙正是调皮的年纪,不喜欢被人管着,可是姑姑还能管你几年?等我们阿笙做了太子妃,那品阶便在我之上,我一个先帝嫔妃,哪敢管教太子妃呢?”
太子妃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今上曾有几个已经许了婚的正妻与孺人,但因为当年宫宴之后私议皇后临朝的事情,被大圣皇后的心腹听到,添油加醋地告诉了皇后。中宫大怒,因此下旨鸩杀王妃,而几位孺人也被幽禁在太极门之东,活活饿死。
虽然大圣皇后知道真相后又觉得此举有些对不住儿子,将那个搬弄是非的心腹也杀了,算是给长子一个台阶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