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煊道:“今岁上元又没放成河灯,只能明年陪你放了。”
随随本以为有些话无需说出来,她一直不去见他,意思已经很明白,可有的人偏偏装糊涂,她便只好把话说透。
她将匣子往前推了推:“多谢殿下好意,不过我明年大约不会来长安。”
她望着他的眼睛道:“以后也许都不会再来了。”
桓煊道:“无妨,魏博想必也有放灯的习俗?没有也无妨,我们可以随便找条河放。”
他忽然想起那里靠北,气候比长安冷,上元节河水或许还没化冻,不一定有放灯的地方,他又补上一句:“就算河都冻住了也可以在浴池里放……”
他说到一半忽然停住,因为他已看出她的脸色不对。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是惊讶,也不是无动于衷,而是迷茫和恐惧,仿佛忽有一场噩梦降临。
桓煊从未在她眼中看见过这样的神色。恐惧自然是因为在乎,不管他在她心里的分量如何,至少她心里有他。可是桓煊丝毫不觉得意,只是心疼,他很想抱她入怀,告诉她不会有事,可他不能。
在随随听来,桓煊这些话的确不啻于噩梦重临。
她浑身的血ye仿佛冻成了冰,上一个打算这么做的人曾经风华无双,如今却成了皇陵中的一具枯骨。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微笑道:“不必了,我不喜欢放河灯。”
桓煊道:“是你约了我放河灯,萧绥绥大将军一诺千金,不能出尔反尔。”
随随冷冷道:“殿下知道我是骗你的,我是个骗子。”
“无妨,”桓煊注视着她的双眼道:“不管你是不是骗我,我已经当了真。既然答应要陪你放灯,我就必须践诺。”
他顿了顿:“只是放灯而已,萧将军难道还怕我赖上你?”
可他们都知道太子是不能随意离京的,上元去魏博看灯意味着什么。
随随道:“殿下有伤在身,还是早些回去静养为好。末将还要入宫谒见,不能叫圣人久等。”
她说着起身一礼,转身便向外走去,背影竟有些仓皇。
桓煊在她:“萧绥绥!”
随随脚步一顿,可并没有转身,反而加快了脚步。
桓煊从案上拿起莲花灯,站起身追上去。
他情急之下忘了背上的伤,一个趔趄,带倒了旁边的屏风。
木屏风砰然倒地,随随刚走到台阶中间,终于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桓煊牵动伤口,疼得脸色青白,眼眶却微微发红:“你欺负我受了伤跑不过你?”
随随眉头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桓煊顿时找到了法门,向前趔趄几步,扶着门框,轻嘶了一声:“疼……”
随随知道他是有意为之,可伤口疼也是真的,隔着好几步都能看见冷汗顺着他鬓角滑落。
桓煊见这招果然有用,得寸进尺道:“萧将军扶我一把……”
随随向四下里望了一眼,她和齐王见面,侍卫们都识趣地退到了院外。
桓煊虚弱无力道:“好歹相识一场,萧将军就见死不救?”
说着左摇右晃,仿佛立即要摔倒。
随随明知是苦rou计,却也只能走上前去,伸出胳膊让他扶住,否则以他的性子,真能栽倒在地。
桓煊仿佛瞬间变得孱弱无比,弱柳扶风似的,往她身上一靠:“多谢萧将军。”
随随没好气道:“殿下先去榻上歇会儿,末将叫人将犊车停到院外。”
说着将他扶到榻边,铺上软垫,让他趴下。
桓煊乖乖趴在软垫上,仰起头来看她,眼神清亮:“伤口似乎裂开了……”
随随睨他一眼:“我去找大夫。”
桓煊急忙拽住她袍角:“不必麻烦,没什么大碍,你替我看一看便是。”
随随道:“我不是大夫,不会看伤。”
桓煊道:“这伤还是你缝的,没人比你更清楚。”
随随哑口无言,几日不见,他似乎又多了些新招数。
她知道不能再逃避,不然以他的性子大约真会放弃储位追到河朔来。
她抿了抿唇道:“殿下不必为了一个心里没你的人浪费功夫。”
桓煊凝视着她:“那你逃什么?”
随随不觉矢口否认:“我没……”
话一出口,才发现有些欲盖弥彰。
桓煊道:“你不相信我能做到?”
随随断然道:“我不在乎你能不能做到。”
桓煊虽然知道她是为了断了自己的念头才说得这样决绝,可心肝还是一起隐隐作痛。
他平复了一下心绪道:“你不在乎也无妨。”
随随轻轻叹了口气:“殿下这是何必。”
桓煊道:“我放弃储位不是为了你,只因这并非我所愿。”
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从来不在乎太子之位,和桓熔相斗,一来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