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迈在一旁解释道:“郑奉御昨日也说过,殿下伤口深,容易崩裂,这两日不宜挪动。”
王太监目光微冷,但见桓煊主意已定,总不能强行将他抬走,只得道:“请殿下好好将养,老奴便告退了。”
说着示意小内侍将药材放下,便即退了出去。
高迈瞥了眼堆了满案的紫檀和文柏匣子,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皇后赐了这么多名贵药材,看起来似乎很关心这儿子,可她明知道他伤得这么重,却要立即将他接回宫去放在自己眼皮底下,若受伤的换作另外两个儿子,她是决计不会如此的。
先前皇后给他们家殿下过生辰,高迈见他态度冷淡,还当他是多年心结一时难解,如今才知道他看得比他们分明,大约早就认清皇后对他的无情,已是心灰意冷。
王太监在齐王这里碰了钉子,立即回宫向皇后复命,皇后生平最不喜有人忤逆她,尤其是自己的儿子,她听了王太监的话自然不豫,此时却也分不出多少心思给他,只吩咐他安排几个内侍宫人去期齐王身边伺候——名为伺候,实则有监督之意。
皇后正为了保住二子的性命焦头烂额。
皇帝在灯会上受了惊吓是真,风疾发作也是真,但皇后每回去求见他都在昏睡,就未免有些太凑巧了。
皇后想去见二子,但上元夜太子从宫外回来,便和太子妃一起被软禁在章德殿中,殿外有禁卫重重把守,没有皇帝的手谕谁也不能进去。
她只能连夜召了大公主入宫,向她道:“你阿耶自小疼你,也最听得进你的劝,你二弟受jian人调唆,一时糊涂做下错事,废了储位贬为庶人都是该当的,阿娘只求留他一条命,流放到天涯海角也好,在宫中酋到死也好……。”
大公主“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噙着泪道:“阿娘,女儿自然也不忍心看着一起长大的同胞弟弟落得个凄惨下场,可二郎这回也太过了,阿娘知道那灯轮倒塌,城中大乱,百姓有多少伤亡么?他身为储君这样罔顾百姓性命,女儿若为他向阿耶求情,何尝对得起那些冤死的……”
话未说完,只听“啪”一声脆响,大公主被打得脸一偏的半边头颅嗡嗡作响,左边脸颊顿时高高肿起。
皇后冷笑道:“大公主深明大义、忧国忧民,不愧是你阿耶的好女儿,非要赶尽杀绝,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们就满意了?”
大公主没想到母亲如此不可理喻,捂着脸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膝行上前,跪倒在地:“阿娘……”
皇后打断她道:“你到底愿不愿帮你二弟求情?”
大公主心如刀绞,泪流满面,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但还是咬咬牙道:“请恕女儿不能从命……”
“好,”皇后用一种陌生而冷酷的目光打量着女儿,“很好,你记住今夜的话,记住你怎么对你亲弟弟见死不救、赶尽杀绝。”
大公主脸色惨白,但始终紧咬着牙关不发一眼。
皇后睨了她一眼,点点头道:“我只当没生过你这女儿。”
说罢不再理会女儿,径直去了皇帝的寝殿。
这回她也不问中官皇帝是不是醒着,下了凤辇便脱下簪子往阶下一跪。
皇帝身边的中官都了解皇后的性子,劝说了两句无果,只能入内向皇帝禀报。
皇帝刚服罢药汤,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闻言沉默许久,情知自己不可能永远躲着妻子不见,终是涩然道:“请皇后进来吧。”
皇后一身素服,脱了簪子,长发披散着,双眼中满是血丝,一看就是整宿未眠。
她走进殿中,不等皇帝发话,便往御榻前重重地一跪,顿首道:“妾管教儿子无方,恳请代那逆子受死。”
皇帝本就难看的脸色又灰败了几分,颤声道:“这件事朕自会定夺,皇后不必过问。”
皇后眼中涌出泪水:“求陛下看在妾侍奉巾栉一场,留那逆子一条贱命……”
皇帝道:“你也知道我们夫妻一场,若是那逆子谋逆得逞,取我性命,你又待如何?”
皇后脸色一白,一时间无言以对,她对皇帝的情分早在一个个嫔妃入宫、诞下子女后渐渐消磨殆尽,儿子在她心里的分量自然比丈夫重。
若是儿子得逞,她大约私下里训斥一番,伤心一场,也就接受事实了。
她下拜道:“陛下真龙天子,有上苍护佑,定能逢凶化吉。”
皇帝却并不揭穿她的心思,只是自嘲地笑了笑:“若不是萧泠带着亲兵来救驾,这御榻上的真龙天子就换人了。”
皇后忙道:“那逆子志大才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陛下可以将他圈禁起来,废了他双腿,让他再也不敢痴心妄想,只要能留他一命……”
她带着哭腔道:“陛下,大郎已经走了,若是这逆子也没了,陛下叫妾怎么活下去?”
皇帝看了一眼憔悴的发妻,轻轻叹了口气:“虎毒不食子,你以为朕心里好受?可是你根本不知道你那志大才疏的儿子做了些什么事。”
顿了顿道,眼神重又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