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王诧异道:“陛下竟然将他也搬了出来,看来那小白脸甚是难缠。”
桓煊轻轻冷哼了一声,目光从程徵脸上掠过,落在他身旁的萧泠身上。
她今日未穿武官袍服,却作女子打扮,粉黛未施的脸庞被热炭熏蒸出一抹薄红,红唇微带水光,被狐裘雪白的出锋衬得越发鲜妍。
她若无其事地抬头望他,翦水双瞳明亮又平静,好似看着个陌生人。
桓煊却觉那两道目光仿佛利刃插进他的心里,还在里头不停地翻搅。
他有些后悔来见她,想撇开眼去,可眼睛却不争气,目光仿佛被她拽住,怎么也移不开去。
桓明珪瞟了他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步辇停在六角亭外,两人下了步辇向亭中走去。
亭中众人循声向外望去,对弈的两人也将棋子放回棋笥,暂停对局。
两人走进亭中,众人注意到齐王脸上伤痕,都暗暗吃了一惊,却不敢直愣愣地询问。
只有大公主没心没肺,“啊呀”一声惊呼:“三郎,你的脸怎么了?”
驸马悄悄拽她衣袖,她将袖子拽回来:“做什么拉拉扯扯,将我袖子扯皱了。”
驸马别过脸去直揉额角,大公主转向弟弟,关切道:“可是和人打架了?”
桓煊淡淡道:“前日不慎跌了一跤,石头划伤的。”
驸马又在扯衣摆,大公主虽然心大,也明白不能继续问下去,摸了摸鼻子道:“我那里有好药,回头叫人给你送去。”
桓煊道:“多谢长姊。”
大公主又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他两眼。
虽然脸上多了道伤,他的神色却活泛了些,眼中也有了神采。他的脸容虽平静,却不再像一潭死水,而似无风的海面,看着无波无澜,却似随时能掀起惊涛骇浪。
大公主心下宽慰,有生气总是好的。
桓煊和桓明珪上前向皇帝行礼。
皇帝不动声色,只是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他脸上刀伤,缓缓道:“怎的这么不小心。”
桓煊行礼道:“多饮了几杯酒,没看清脚下。请阿耶责罚。”
皇帝道:“都跌伤了朕还罚你做什么。”
向身旁的中官吩咐道:“去尚药局请林奉御来给齐王殿下看看脸上的伤,别留下疤痕才好。”
此事就此定论,中官领了命,便即去请医官。
太子沉着脸若有所思,看看弟弟脸上的伤,这样的伤口显是利刃造成的。
他又瞟一眼萧泠,直觉桓煊脸上这道伤一定与她有关。
可惜方才皇帝已经发话,认定了齐王脸上的伤就是不慎跌跤被石头划出来的,无论其中有何内情,旁人都不能再去深究。
阮月微自收到赵清晖的断手后,还是第一次与桓煊共处一室。
她心里发怵,脸色苍白,身子轻轻颤抖,却又忍不住去看他,许久未见,他依旧丰神如玉,脸上多了道伤口,反而如同在烈火中淬炼过一般,添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越发撩拨人心。
豫章王也是俊逸风流的人物,可站在他身边也如秋月遇见骄阳,瞬间相形失色。
桓煊的目光却始终被萧泠牵引着,压根看不见别人。
萧泠若无其事地起身向他行礼:“殿下的风寒痊愈了么?”
桓煊眼神本来如利箭,可与她四目相接,便成了强弩之末,不比曲江池畔的春风和柳丝硬一些:“多谢萧将军垂问,只是微恙,已无碍了。”
萧泠道:“岁寒时节,易感风寒,殿下多加小心。”
桓煊道:“多谢萧将军提醒,将军亦然。”
顿了顿,看向棋枰:“战况如何?”
老人向桓煊一礼:“程郎君棋力深厚,老朽自愧弗如。”
程徵忙道:“先生谬赞,晚生驽钝,多承先生谦让。”
桓煊扫了眼棋局,这一局已至中盘,姜延维的黑子已初露颓势。
皇帝笑道:“这位程小郎君少年英瑞,方才已胜了姜老一局。”
老人神色颓然,连道惭愧,叫人于心不忍。
姜延维是一代国手,若他年轻二十年,十个程徵也不是他对手,可惜他棋力虽厚,毕竟年高,思路不复敏捷,Jing力也不济。
皇帝求胜心切,病急乱投医地请他出山,却忘了这一点。
萧泠不好多说什么,却难免生出股英雄迟暮的悲凉,温声道:“萧某当年入宫曾有幸得姜老点拨,受益终身,棋圣之称姜老当之无愧。”
姜延维道:“萧将军谬赞,老夫此局已输了。”
继续战下去未必没有胜算,但他人老心也老,已经无心再与年轻人争锋。
皇帝脸上掠过一丝不豫,随即命人赐坐榻:“姜老歇息一会儿,看他们年轻人对弈一局吧。”
说罢看向三子:“三郎,朕记得你喜欢弈棋,不如和程郎君试试。”
程徵和姜延维便要将棋子收回棋笥中,桓煊却向程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