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萧泠方才那态度,显然是对他没有半点意思。
桓明珪想了想,自己心里不痛快,只消找个比他更苦闷的,两相一比较,不就高兴起来了?
别人不好说,长安城里有个人肯定比他还不痛快。
他一想起齐王那张冷脸,顿时来了兴致,对长随道:“你赶紧回府取一对上好的人参来,听说齐王病了,我去瞧瞧他。”
长随得了吩咐,打马向豫章王府疾奔而去,桓明珪则拨转马头,悠然向着齐王府的方向慢慢溜达。
到得齐王府门前一问,桓煊却不在府上。
桓明珪毫不见外:“左右无事,小王进去一边饮茶一边等他。”
内侍知道豫章王和齐王殿下交好,笑着将他迎进门去。
“你们家殿下去哪里了?”桓明珪随口问道。
风寒就是个借口,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内侍道:“回禀大王,殿下一早去了常安坊。”
桓明珪挑了挑眉:“山池院不是早就没人住了么?你家殿下怎么跑那儿去了?”
内侍目光闪烁:“回大王的话,小的也不知殿下是去做什么。”
他总不好说他们家殿下叫人拉了一大车桐油去常安坊烧东西。
……
山池院中枫叶早已凋零,但是枫林深处的院子里火光冲天,映得灰蒙蒙的天空犹如霞光漫天,比深秋时的枫林还红。
桓煊大清早便来了长安坊,让仆役在庭中生起火堆,将那些带着海棠花纹的帐幔、几案、屏风、衣裳一件件浇上桐油,扔进火堆里烧毁。
王府小库里余下那些海棠纹的器物早就毁的毁,散的散,南山那万本名品海棠他本打算伐了,长姊觉得可惜,他便让她和桓明珪一人一半移去了自己的庄园。
只有山池院里这些物件还留着,也不过是因为她曾触碰过。
如今自是没必要留着了。
能烧的烧掉,剩下那些烧不掉的,瓷器和玉器砸碎,金银拿去让匠人融了。
东西着实不少,桓煊大清早便来了城南,一直到下午还没烧完。
他看着满是海棠纹的东西一件件化作灰烬,沉静的脸庞被火光映得通红。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连侍奉他多年的高迈也猜不出来。
再多的东西也有烧完的时候,最后只剩下一件青布旧绵袍,袍子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桓煊从箱笼里拎起旧袍子,垂眸看了一眼,往火堆里抛去。
虽然没浇上桐油,但丝绵本就极易燃烧,刚扔进火堆里,火舌立即舔了上来,顷刻之间便有一小半被火焰吞噬。
桓煊怔怔地看着,双眼通红,眼梢也通红,也不知是被火映红的还是被烟气熏红的。
他忽然冲上前去,把烧剩的半件旧衣从火堆里抢了出来。
高迈和一干内侍都看傻了眼,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桓煊的动作虽快,衣摆还是被火舌燎到,顿时燃烧起来。他却顾不上扑自己身上的火,先将旧绵袍上的火扑灭,这才将着火的外袍脱下来扔在地上。
内侍们此时才回过神来。
高迈惊呼了一声:“殿下没伤着吧?”
桓煊摇摇头,冷着脸道:“无事。”
抖了抖袍子上的黑灰,淡淡道:“这是她带来的东西,不该由孤处置。”
他从双颊一直红到脖颈,自然是被火熏出来的。
高迈皱着眉头轻嘶了一声,躬身道:“殿下说的是。”
他当然不会提醒他,这件是神翼军兵营里人手一件的绵袍,不能算是萧泠自己带来的东西。
他只是赶紧拿起一旁的狐裘给主人披上:“殿下别着凉了。”
桓煊拎着袍子,回头瞥了一眼空荡荡的房舍,挑了挑眉道:“叫人把屋子拆了。”
高迈揉了揉额头,心里有气不能拿好好的屋子出气呀。
他欲言又止道:“殿下,那清涵院也一并拆了?还有后园里的水榭,楼阁,校场……”
这整个山池院哪里没有那位的影子,再说就算把房子拆了,海池填了,山坡铲了,难道就能把人忘了?
桓煊叫他一提醒,勉强压住的回忆纷至沓来,他以为已经淡忘的,其实都历历在目。
他想起自己每回教她骑射刀剑,指导她弈棋,她眼里总是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如今一想,其实她是在笑他班门弄斧。
他们在星光下、风雨中相拥而眠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在心里暗笑他弄假成真,自作多情?
先前他隐隐感到不对劲的地方,他感到难以索解的地方,现在想来全都有迹可循。
高迈看着主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叹了口气道:“殿下,这园子是陛下赐的,就算要拆也得先上奏吧……”
桓煊紧抿着唇,半晌道:“回王府。”
高迈松了一口气,抹抹额头上的汗,赶紧叫人去备车马,生怕这小祖宗又反悔。
回到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