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查个清楚明白,太子又出事了。
武安公牵扯出的江南盗铸案,虽则赵峻已被处斩,盗铸案却还没完——江南盗铸成风,朝廷早就想挖了这个烂疮,只不过那些人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一查便难免牵连出许多人。这回借着武安公案发,皇帝便派了专使到江南彻查。
查来查去,便查到太子似乎也通过武安公的关系在里面掺了一脚,虽没有十分确凿的证据,但太子举荐赵峻,后又替阮夫人母子求情,这是群臣都看在眼里的事。
武安公因逼.jian进士一事已成了文官和士林的仇雠,太子本来因文采出众、礼贤下士,在士林中颇有名望,与武安公搅和在一起,已是惹了一身sao,又牵扯进盗铸案,更是于名声大有损害。
虽然皇帝没有深究,但对储君的不满溢于言表,将太子严厉申饬了一番,令其闭门悔过。
太子本来奉旨监国,出了这档子事,只能交出监国之权,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从前,甚至还不如从前,那时候他还有文官的支持,储位还算稳固,这次却有些风雨飘摇的意味。
随随这回却是立即猜到,其中定有桓煊的手笔——或许他一直打算争储,布局到现在,刚好是发难的时候,也或许太子亏待他心上人,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
随随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但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不管怎么说她可以安心入京了。
九月,她向朝廷上书请封,一个月后,皇帝派中官快马加鞭送来了三镇节度使敕封。
随随随即开始整装,预备入京出席元旦大朝。
第77章 七十七
萧泠欲入京朝贺的消息传到长安, 上至皇帝,下至群臣,都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河朔名为藩镇, 与朝廷的关系不过羁縻而已, 历来元旦朝贺都是派僚佐来走个过场,萧泠父亲萧晏在世时曾入京朝贺过两次, 不过那是因为他母亲和妻子在长安,自萧晏去世,萧泠接掌三镇兵权,她就不曾入朝觐见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 皇帝与群臣如临大敌,但仔细一思虑,她夺回三镇兵权才短短一年,三镇在内乱中伤了元气, 正是与民休息的时候, 怎么都不至于犯上作乱,遂越发百思不得其解。
桓煊听闻这个消息, 也不知萧泠为何要进京,但他隐约感到应该与他长兄的死有关。
他知道长兄和萧泠情投意合, 曾经暗暗欣羡——那时候长兄还活着,他以为自己会和阮月微相守一辈子,按理说他是不该羡慕别人的, 如今回想起来, 或许他早已知道自己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的感情,根本不能与他们的相知相许相提并论。
不过如今他已不必羡慕任何人,他有了自己的随随。
……
即便萧泠不像是图谋不轨,但皇帝还是决定做足准备以策完全。
他将元旦大朝期间的京城守备交给了三子, 齐王奉命从西北调集两万神翼军入关,以便生变时可以立即策应京师。
朝廷防备萧将军,萧将军也不敢掉以轻心,随从入京有三百亲卫,另有一万Jing兵屯驻在潼关外,河朔三军暂听叶将军号令,若朝廷轻举妄动,兵戈相见难以避免——不过这一年江南盗铸案牵连出一批官员,京官外官都有,江南作为大雍主要税赋来源,又因蝗灾歉收,皇帝和朝臣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这时候向河朔挥戈,除非皇帝和大臣们都疯了。
随随十月初动身,十二月底抵达长安。
桓煊奉旨率仪卫迎河朔三镇节度使于长安郊外七里的长乐驿。
长乐驿位于长乐坡上,东临浐水,馆舍弘丽,朝中官员送往迎来、接风祖饯多在此驿,有藩将入京,朝廷照例要在长乐驿中设宴接风洗尘,在馆中下榻一夜,翌日再入宫谒见皇帝,萧泠也不例外。
长安城前两日还是风和日丽的天气,到这一日忽然刮起大风下起大雪来。
官道两旁的大槐树在摧枯拉朽的狂风里东摇西摆,骸骨似的枯枝喀拉拉作响,树上和道旁的积雪和着污泥,被羊角风卷成黑色的漩涡。
萧泠到京是黄昏,桓煊预先收到前一驿递来的消息,提前骑着马出城,与他一起的还有皇帝身边的中官、礼部和兵部的官员,还有十二卫的武官。
暮色降临,惨白的日色褪作苍紫,带去了最后一丝暖意。
风雪越发大了,寒风直往人襟怀扑,把人的心窝都冷透了。
与他并辔而行的礼部侍郎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扶着帽子,被风雪吹得眼也睁不开,花白胡须Jing心编成的辫子都被吹散了,他看了一眼端坐马上的齐王,只见他狐裘在风中猎猎作响,可人依旧丰神如玉,不见一丝狼狈,只是脸色格外苍白,越发像是冰雪雕成,仿佛天生就该在风雪里。
老头苦中作乐地打趣道:“杀神就是杀神,大约煞气重,一进京连长安都变天了。”
桓煊没搭腔,只是微微颔了颔首。
礼部侍郎忽然想起眼前这位也是杀神,脸上有些讪讪的。
好在耳边传来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