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苗小青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洌的空气进肺里,如果承认生气有用的话她早承认了——
“我没生气。”
程然再一次挡在了她面前,借着昏暗的灯光探究地看着他。
苗小青低头躲开他的目光。
也许情绪的出现总是缓慢的,滞后的,她决定要离开他的宿舍时,那感觉还只是像被敲了一闷棍,脑子一片空白。
直到走了出来,在电梯里,与他共处在一个狭窄的空间,她柔软的心一点点变冷变硬,结出了一根根尖利的冰凌。
她想着,如果他现在再说一句冷酷的话,她从心上随便掰下一根冰刺,都能狠狠扎疼他。
她蓄势待发地等着,落到她头顶的却是他的大手。
苗小青浑身僵住。他的手掌厚实温暖,罩着她的发顶,轻柔地捋了捋。
“小孩儿一样的。”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苗小青心上的冰凌“咔咔”地折断了,她的鼻子微微发酸,又不是暗恋了几年的,干嘛这么患得患失?
“走吧。”察觉到她的软化,程然立刻收回手,塞回兜里。
他们沉默地走了一段,还是苗小青先开口:“我其实不是考研专业户。”
“我知道。”程然回道,却没说他为什么知道。
“考第一对我来说并不难,从我出生起,就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考第一,”苗小青缓慢地说,那些从来没想过从心里翻出来的话,却在这时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我没有很高的智商,记忆力也不算特别好,所以我要花很多的时间学习。一对一的家庭教师,各种培训班,大量的习题训练。”
“你爸妈也太狠了点儿!”
苗小青笑了下,“因为他们,我一生下来就有吃有穿,他们没别的要求,就希望我学习好。”
“你爸妈狠,你懂事,”程然也笑了,“你们家倒是和谐。”
“其实小时候也不懂事,后来懂事了就很拼命,也是因为太拼,高考前大病了一场,结果考砸了。”
程然静静地听着,一语不发。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小就考第一,但是考第一却不是他必须要做的事。他只是在探索自己的人生,探索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时,顺便考了无数次第一。
这样的话不能说。
苗小青接着说:“他们说的其实也没错。除了考试,我别的什么都不会,好像和考研专业户没什么两样。”
“不一样,”程然转过头说,“你会算平均场了。”
苗小青一怔,对他而言,评价一个人能力的起点就是会不会算平均场。
她笑了起来,灯光落进了她明亮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芒。
程然停住脚步,转过身面对她,看着她的笑容,神色意味不明。
“苗小青,你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吧。”他很轻地说。
“嗯?”苗小青也转过身,面对他,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一直像现在这样,”程然说,“别哭哭啼啼的,那就不好了。”
夜色将他们笼罩着,微弱的灯光穿过黑沉沉的树影,照到脚下,Cao场上的喧笑声时断时续地传来。
短短的时间里,他提醒了她两次——别依赖,别哭哭啼啼的。
他的喜恶,表现得明明白白。
仿佛是因着黑暗的掩护,苗小青朝着他迈近一步。
他却先一步转身,朝着黑暗里大步走去。
程然最终没有吃到冰糖雪梨水。那天晚上,他先一步走后,苗小青回了宿舍。
苗小青的脾气是你退一尺,我让一丈,别人不给她留余地,她也绝对不上赶着。
她在宿舍埋头三天,把江教授交给她的任务完成了。
秋天早晨的阳光带着一点金色,日渐枯黄的草坪冒着斑驳的青绿,那零零碎碎的生机异常讨喜。
苗小青涂着厚厚的防晒霜,穿过半个校园,走着去办公室。
路不算近,她有足够的时间去看看蓝天白云,花鸟鱼虫,那么就算程然在办公室,她也能云淡风轻地面对他。
她演了一路的内心戏,到了办公室,程然却不在。
袁鹏见到她,眼睛一亮,“哟,小青苗,你穿上裙子很有女人味啊!”
苗小青面色赧然。她穿了条四色拼接的背心裙,外面套了件黑色风衣,是她考上研究生,爸爸送她的礼物,今天才头一回穿。
苗小青看了眼后面的空位子,状似随意地问道:“就你们俩啊?程然感冒还没好?”
“三天前他就来上班了,”袁鹏说,“昨晚他女朋友从北京过来搞突然袭击,今天怎么会上班?”
苗小青正埋头在包里掏笔记本,她的手伸在里面掏啊掏,却没什么也没抓住。
袁鹏略带兴奋的声音灌进她的耳朵里,“程然的女朋友不愧是学音乐的,气质太仙女了,她一推门进来……”
仙女还用得着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