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够了。
她望了一夜的月亮,如何都睡不着,整夜都感受着他的轻喘,和偶尔手指无意的跳动,来安抚自己。
不知是过了多久,远处的天似乎开始亮了,她在洞底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眼前朦朦胧胧可以视物了,随后一件事就是低头看向段宁,检查起他的身上。
她这时才发现,他的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手臂和腿部的衣料都有狼留下的牙印子,衣料裂开的地方还有血干透了凝固成块的痕迹,即使是没被咬到的地方,也是布满了血,无论是衣服还是皮肤。
宋凌的心绞痛起来,垂眸看到了两人紧扣的手,他手上的血还未干时,也沾了些到自己的手上,又或许是她从他手臂上沾到了血,带回了他手掌上,两人竟以这样的方式血水交融,她呼吸颤抖,闭上双眼。
她似乎也有些困了。
恍恍惚惚之间,她听到远处有人在叫她。
“宋少爷!宋夫人!哎——宋少爷,听到可要回个话啊!”
她一下子清醒了。
第32章 天亮了
她怀里还搂着段宁,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想开口去喊两嗓子,又怕吵醒了段宁,前思后想好一会,还是将他放开,自己则站起来挪了两步,尽量离得他远些,可这洞里再远,也就是那么大的一块地方,她只好压低了嗓音,尽量大声。
“我在这儿呢!”
那人似是听到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离她头顶越来越近,没一会她便瞧见了昨儿那车夫的脸露在洞口边上,一脸急色。
“我的小少爷,您可急死我了,昨儿个夫人说要来找您,叫我在原处等着,我愣是一晚上没等来人,一大早问了问附近的人才知道这林子里有狼,可吓了我一跳,幸好您没什么事,那...”
他这会一偏头才看到了斜靠着的段宁,“夫人怎么伤成这样了?”
一说这个,宋凌就心虚,她总觉得要不是自己,段宁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受这样的伤,一切的一切追到溯源,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车夫见宋凌不再说话,也不再问这些不重要的,回头看了眼,又朝宋凌道,“马车上有绳梯,我这就去取来!”
宋凌一怔,“马车上怎么会有那东西?”
“是您儿时爬房顶的时候用的,后来我有回去外地做事,刚好要用,便带上了,一直忘了拿下来,没想到这时候竟能用上。”
他这话说了,宋凌闷堵一夜的心里敞亮了一丝丝。没想到她小时候那么调皮捣蛋,上房揭瓦时用的东西,竟在多年后成了救她与段宁的稻草。
她想到了昨儿夜里段宁说的,他从不觉得她是废物。
她耳尖一红。她好像确实不是嘛。
她扬声道,“快去快回,阿宁伤得很重。”
车夫应了声便匆忙走了,她叹了口气,又蹲回原处,忍着心里的难受仔仔细细看了看段宁的身上。
他沾了一袖子的血,一夜过去,都干硬了,贴在他的手臂上,头发丝也凝上了血,她拨开时,头发丝上的血像伤疤一样留在他的脸上,看得宋凌心里一抽一抽的。
那头发被拨开时,似是有刺痛感,段宁眉头动了动,随后极为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半睁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便是宋凌,他敛目一笑,“天亮了。”
他终于醒了,宋凌担惊受怕了一夜的事,终于在这时有了着落,她的心几乎是一下子落进了肚子里,舒眉也笑道,“天亮了。”
她一顿,又道,“老张去拿绳梯了,咱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段宁蹙眉,问了和她相同的问题,“马车里还有绳梯么?”
许是觉得两人默契,宋凌抿唇笑意更大,“是我小时候爱玩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能救咱俩一命呢。”
段宁抬眸望了望洞口,手撑着要站起来,却小臂一滑,又倒在泥地里,一夜才长合的伤口又裂开来,新鲜的血水染在干硬了的红块上,触目惊心。
宋凌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消失了,怔了半晌干巴巴地道,“...要不你别用绳梯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段宁的指尖一顿,默默地在身侧握成了拳。
他从几年前那场突变起,便最恨让人瞧不起,他曾经不是要强的性子,那是因为他什么都有,压根不会有人敢招惹他。可自打他成了谁都可踩一脚的罪臣之子,才真正明白了那种身在底层,诺大的天地之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的那种落寞无助。
从那之后,他便不允许自己被任何人说“不行”二字,一如现在。
他指尖陷进掌心的皮rou,刺痛叫他彻底清醒过来,头顶上车夫的脚步声和讲话声也清晰起来。
“少爷,夫人,绳梯带来了。”
宋凌抬头便喊,“老张,要不你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法子,阿宁他...哎?”
她一怔,见段宁靠着墙站了起来,先是扶着壁直起了双腿,后又挺直了上身,虽动作慢极了,可看上去竟与他平时没受伤时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