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献宝似的把东西摊了一塌,抬头一脸笑意,“你先穿了那条裙子再挑这些,看看有没有配着合适的。”
段宁笑得无奈,却仍点头答应,看着她呈上来的首饰,却心中泛上一阵酸意。
她既然扮了男装,为何还要留有这么多女子佩戴的首饰?莫非她也同自己一样,有什么难言之隐?
思及此,他不由得多看她两眼,却恍然发觉她似乎每天都乐呵呵的,极少有真正犯愁,苦着脸的时候,生病那次,那样悲从中来的懊恼之情,是他见的头一回。
他想不出这样的人能为什么事发愁,她的生活再简单不过,吃喝玩乐罢了,加之她心思单纯,不易对人生疑,甚至对段宁偶尔不小心说漏嘴的话,都毫不放在心上,仍真心待他好,不多过问一句。
他曾从不会去在乎别人做什么,不在意别人为何发愁,这回却对她种种行为产生了难以言说的探究之心。
她为何扮作男装,为何要娶妻,为何还留着这些女子所戴的首饰,又为何能以这样虚假的身份,去如此真诚待他?
他想不出。
许是他沉思了太久没有说话,宋凌朝这边看了过来,他恍然发觉自己对她想了太多有的没的,便一瞬间扭过了头,掩饰似的看向了铜镜。
宋凌便也顺着他的眼神看向铜镜中。
他身形高挑纤瘦,穿了那条芽黄的薄裙将他的宽肩看上去收窄了几分,竟显得没那样高大了,在宋凌看来,这条裙子给他平添了几分娇柔的姿色。
她自作主张地给他挑了个透绿翡翠的步摇,待他自己缓缓挽起了发,她踮着脚去给他插了进去。
青翠的亮色在他乌黑的墨发里显得格外透亮,与他这身芽黄相称,映了窗外盎然生机的景儿。
她后退几步站得远了些,上上下下看他两眼,拍手赞叹,“多亏了你又高又瘦,才将这裙子穿得这样好看,像颗长豆芽似的!”
段宁本抬手整着衣襟,听了她的夸赞手一顿,垂眸无奈的勾唇。
上回像葱,这回像豆芽,他甚至一时分不出宋凌是真的在夸赞好看,还是在说反语了。
他抬眸从铜镜中看向宋凌,她咧着嘴正笑的得意,对自己的眼光极为满意的模样。
他还是觉得依宋凌的脑袋,八成想不出怎么嘲讽他,方才的话该是真心的。
段宁整好了衣襟与袖子,将额角的碎发朝后一捋,动作矜贵优雅,缓缓转身望向宋凌。
“准备好了,就早点去吧。”
段宁这样说,是为宋凌,他看出宋凌隐隐的期待,可至于他自己,却并没那样想回去。
他尚有心愿未完成,如今又穿长裙梳发髻,在别人面前佯装温顺柔情,回去叫母亲看见了定会痛心疾首,悔恨当初。
他哪能愿意看到这个。
他抬眸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宋凌,连蹦带跳,若是她会翻跟头,恐怕这会儿都不能好好走路了。
他想,见便见吧,母亲定能理解。
只是...
他跟在宋凌之后上了马车,余光瞧着她嘴角带笑,虽是行为举止间像是男子,可神态语气却总不自觉地露出女子才有的娇憨气,即使是再拼命掩饰,也是挡不住的。
她那些连他都瞒不过的种种花招,在他那曾做过大理寺卿夫人的母亲面前,怕是一点都藏不住。
第24章 万字章
从宋宅途径了两座桥,三个街市,宋家的马车才稳稳停了下来。
宋凌期待地搓搓手,马车刚停下来便急吼吼地掀开帘方要落脚,抬眼愣了。
眼前的景象,与宋凌的想象实在是不相符。
要说她爹这人她清楚得很,为人善良,慷慨大方,唯一一点不好,便是思想太过保守,老爱固守着老祖宗传下来的礼节不放,尤其是在这婚姻大事上,她以为按她爹那性子,定会给她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儿。
可现在看来,却并不是如此。
门当户对且还远着,在宋凌看来,若不是她爹给两人硬扯到一块,她和段宁怕是一辈子都不搭边儿。
段家的附近没什么人家儿,一条小道上加上他家才有三户,稀稀拉拉地步在一条风吹过灰土便漫了天的路旁。
段家并不算大,一圈的篱笆将两口并不高的房屋围在其内,往里是片菜地,春风自然是没落下这一方田地,土里蹿出了嫩芽,与这片破旧的四方院子似是不属于同一片天地间,令宋凌有了种春意只到了院子里便停住,却没往段家里再多走一步的错觉。
宋凌走进去才发现,菜地背后的房屋并不像它看上去那样破败不堪。
这间阳光照不进的屋子其实收拾地十分干净整洁,微裂了纹路的桌面上摆着一个与桌子格格不入的雪纹银丝妆奁,竟成了这屋里唯一一件亮堂的物什。除此之外,其他的样样东西都摆得恰到好处,不多不少,并不因它的老旧而脏乱,反而给老屋平添了几分人烟气。
许是听见有脚步声,隔壁一扇小门有一双细白的手掀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