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钟父被打发去了刷碗,钟意被妈妈拉进了屋子里说话。
“你也知道你爸,他就是为你着急,怕你没个着落。”
“可是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女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就必须要结婚呢?”
“这和女不女孩子没有关系。因为你是我们的孩子,所以我们希望你能结婚。”
“那我要是不结,就这么过一辈子呢?”
妈妈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钟意:“如果你实在不想,我们当然不能勉强你。可钟意,”她轻轻叹了口气,“等到我们不在的时候,你怎么办呢?”
她摩挲着钟意的手,抚摸着钟意掌心的纹路,然后合拢手掌,像是抱住了钟意。
“那个时候,你一个人,谁来照顾你呢?”
钟意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敢看妈妈的眼睛。她思考了很久,问妈妈:“妈,你结婚了,也有了孩子,你觉得过得开心吗?”
钟意一直不觉得钟母是开心的。她因为相亲和钟父认识,继而结婚。在钟意记忆里,父母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吵架。钟母不满意钟爸爸,连带着嫌弃钟意身上遗传自钟父的“劣根性”。她总是生气,Jing力被婆媳关系,丈夫,子女瓦解。两个人吵闹了半辈子,直到都过了半百的年纪,他们才终于找到了和平相处的生活逻辑,钟父也终于被钟母改造成了自己满意的样子。
但这个时候,两个人早已年华不再,生命里的旺季也悄然而逝。
钟意是这一切的见证者,她觉得没有勇气,也没遇见能让她冒险这么去做的人。
或许也有过,但最终还是差点运气。
钟母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大家都是这样的。”但她随后又补充,“但我不后悔。钟意,你是妈妈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钟意鼻子有点酸,她犹不死心,接着问:“那你喜欢爸爸吗?”
“到了我这个岁数,早就不会把情啊,爱啊挂在嘴边了。人不能只靠这些活着。就像你觉得不结婚也没什么一样,它们也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末了,钟母又说:“别把它们想的那么重要神圣。”
是这样吗?
钟意隐约不同意钟母的想法,但她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躺下来枕在钟母腿上,不再言语。
步行回家的路上,钟意特意绕远,去看看高中的母校。作为本市数一数二的高中,周边街道衍生出无数的附加产业:卖小吃的摊贩,零售文具的小超市以及中西式都有的快餐店。现在是学生都在上晚自习的时间段,街上很冷清,只有几个小超市还开着。
上学的时候,钟意很喜欢去其中一家很老旧的小超市。说是超市,其实就是家杂货铺,里面有零食文具,还有百洁日化,简直包罗万象。钟意喜欢它的理由也蛮特别,因为只有它这里一直在卖钟意从小时候就很喜欢的百利包的苹果醋。
周围的东西变了又变,但无论钟意什么时候来,这里永远都有百利包的苹果醋卖。
店里货架好像换了新的,摆放的方式也变了。店主换成了个年轻人,坐在角落里摆弄手机刷小视频,声音外放,时不时传出夸张的笑声。钟意在货架里穿梭,终于在深处找到了百利包的苹果醋。不过时间好像有点久了,包装上有一层尘土,庆幸的是还在保质期里。
她拿了两包去柜台结账的路上,看见了立在那里,对现在这种情况也感到讶异的岑会。
钟意这时想的只有一句话:人生何处不相逢。
岑会一米八五的个子,站在店里显得有些局促,他手里还拿着一沓粉色的信纸,更加使他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本身变得违和又突兀。
钟意的适应能力不错,她径直把东西放到柜台上,对老板说:“麻烦结一下。”
岑会这时候才缓过来神,急急地把信纸放在一起,说:“一起算吧。”然后掏出手机想要结账。
许是动作太大,他掏手机的时候带出来兜里别的东西,“啪嗒”一声,东西掉在地上。“黄鹤楼”字样的烟盒很是乍眼。岑会看见烟盒,下意识就看了钟意一眼,然后很快捡起来揣进兜里。
走出来的时候,岑会把烟盒掏出来,很刻意地重重扔进路边的垃圾箱,徒劳地解释:“我在戒烟。现在只有偶尔很累或者忍不住的时候才抽一根。”
钟意瞟了他一眼,淡淡说:“你想抽就抽,不用看我眼色,反正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岑会这时候话倒是接得很快:“我知道,是我自己上赶着,跟你没关系。”
说完,他又看看钟意手里的两袋苹果醋,欲盖弥彰地问:“你一个人要喝两袋吗?我听说喝太多对胃不好。”
钟意不搭理他,手却还是递过去了一袋。于是两个人一起在冷风里叼着苹果醋,岑会手里还拿着一沓粉色信纸。
这么走了一会儿,岑会先忍不住,咬着袋子含糊不清地笑出声来:“钟意,大冬天像我们这样在路上边走边喝苹果醋的,应该是独一份儿了吧。”
钟意想的却是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