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回来这件事在钟志军看来就是小孩子的胡闹,他一开始还努力想把钟意赶回北京,后来看钟意那个随他随了有十成十的倔劲也就放弃了,只是见面总要磨叨几句。
为了寻个清净,钟意自己在老城区的一个旧居民楼租了个两居室,一个人住很足够,还可以招待朋友,更别说上下班方便,周围超市银行这些设施也齐全。
她对北京并没有什么执念和喜欢,当初之所以要去,也是因为一些不可说的心思。但现在她没有了那样的渴求,便只希望生活安逸顺遂,父母平安康健,回来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回来的不止钟意一个,算起来赵桢奇还要比钟意早上几年,他大学毕业就回来接手了他父亲的生意。钟意隐约知道他家里条件不错,不然他当年那么大的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还可以转学在北京异地高考。
赵桢奇知道她回来的消息后第一个找到了钟意,他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见面,每一次都是赵桢奇来找她,就像第一次那样。
赵桢奇对他们的友情有自己的解读:“如果可怜蛋之间都不互相帮助的话,那可怜蛋可就太可怜了。”
今天刚下班,赵桢奇那辆打眼的车就停在了钟意公司门口,钟意顶着周围人频频打量的眼神和窃窃私语硬着头皮钻进了车里。
“我和你商量一下,下回你来找我能不能不开这车了,或者我自己去也是一样的,公司同事现在都在传我陷入了什么不正当的桃色交易里。”
“你们公司是没什么正经业务吗?天天关注同事的私生活。”
“你放错了重点,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和我一起谴责公司同事旺盛的八卦欲,而是希望您适当的低调一点,不要整天把’老子有点小钱’这句话表现出来。”
“我了解你可能体会不到这种感觉,但你得知道,有钱却不装逼,犹如锦衣夜行。再说清者自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就行了吗?”
钟意放弃了和他共通脑回路,只是说:“我们平头老百姓还没有随心所欲不看别人眼色的资格,你偶尔也体谅一下人间疾苦吧。就当我拜托你,以后别来我们公司了。”
“你就这么怕别人误会咱俩的关系?”赵桢奇手架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还是说你现在还没放下,还顾及着某个人?”
赵桢奇说出来这句话以后,立马就感觉到后悔。毕业以后的这几年,他在生意场中见过很多人,早就学会了滴水不漏地说话,圆滑世故地处世,但他不知怎的,在钟意面前很容易懈怠下来,暴露出不怎么友好的本性。
钟意好像并没有被他的话刺激到,回答的很是轻巧:“我当然是怕别人误会啊,你想这城市这么小,从来都是八卦传的最快,要是别人真误会我有什么桃色绯闻缠身,我30岁以后也未必能嫁出去。”
赵桢奇放在方向盘的手松弛下来,肩膀重新靠回了座椅上,笑着应了声:“行,我以后注意。”
然后他就不再言语。
钟意转过头看向窗外,年后一切都步入了日常的轨道,小城还是一派冬天的肃杀气。钟意喜欢温暖的日子,可在这样的季节,她安静呆着也会无端觉得冷。
“我今天不舒服,能不能直接送我回家,改天我来请你。”
她用一种有些累极的语气询问,让赵桢奇不得不答应她,放弃了今天一起吃饭的打算。
行至小区门口,钟意道了声谢,下车走出两步就被叫住。赵桢奇探过身从车窗里和她说话:“钟意,你为什么从来不请我去你家坐坐?”
钟意站在原地,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平静地设下界限,说出的话让赵桢奇意识到安然度过危机的想法只是自己的一种错觉。
“因为我们并不是可以那么做的关系。”
说完,她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向风里。
赵桢奇这时才想起,钟意的纵容和宽厚从来都只针对特定的人,重逢时钟意带着一贯的礼貌亲切,让自己很容易忘记了她本身就是一个克制疏离又带着点事不关己的冷漠的人。
钟意到家后很快被一股温暖拥住。这就是老式小区的好处,虽然有些设施老旧,但保暖层厚实,暖气也足,脚踩在地板上,热气烘得人眼皮都开始倦怠。
她不后悔和赵桢奇说了那些话,只是后悔没有早点说。
家里有一个矮脚的沙发椅,还是米色的,整个人坐下去就陷进里面,盘腿窝进去好像在漂泊的海上有了一处温暖的所在。钟意不愿意因为岑会放弃这种舒适,所以她抛下了许多东西,但带走了沙发椅。
她迷迷糊糊地睡着,很快被沙发带进了回忆里。
那时她和岑会刚毕业,手里没什么钱,也都不好意思向父母要,第一次租的房子不过十几坪,一张床,一张桌子,屋子就已经逼仄得迈不开腿。
他们约好下班去西红门的宜家,打算买个可组装的便携式柜子,顺便看看还能添置点什么。逛的时候,钟意一眼就看中了这个沙发椅。
钟意现在已经能够负担得起这件沙发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