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拿着一截甘蔗,咧开一个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一行人。
“伢伢喊我拿给你们吃。”小孩儿举起甘蔗,脸上通红,“说谢谢你们。”
陈竹身后的一个年轻人笑着说,“谢谢你,小朋友。”
“小朋友。”陈竹蹲下,望着小孩儿花猫似的小脸,“上学了么?”
小孩儿摇摇头,陈竹又问:“想读书么?”
小孩儿想了想,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
“为什么?”
小孩儿说:“伢伢说地里的活儿干不完,没空读书写字。”
陈竹点点头,他心里思索着,就算这群小孩儿有读书的机会——可一旦县里开始建厂修路,那么他们读书的机会,还是会被剥夺。
比起看不见希望的求学之路,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去厂里干活打工。
陈竹起身,摸摸他的头,“你知道吗,哥哥就是从山里走出去的。”
不仅是小孩儿,就连随行的一群调研人员也有些惊讶。
陈竹的简历太过优秀——省重点高中毕业,哈佛的优秀毕业生,全球五百强公司的实习经历。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陈竹的来路,竟然是这样贫瘠的土地。
陈竹淡淡一笑,跟身边的人说,“我小时候,比这小孩儿好不了多少,连一双像样的鞋都没有——但是,知识改变命运,不是一句空口无凭的话。
我还是希望,等马路和厂子修起来,村里的思想工作一定要做到位,教育,一定要放在第一位。”
陈竹垂眸,朝那个小孩儿一笑,“以后好好读书,知道吗?”
小背篓轻轻一晃,眨眨眼,似懂非懂地望着眼前这个神仙似的大哥哥。
既然是神仙说的话,那就是真的吧…小孩儿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一天下来,陈竹的脚底和脚后跟都已经磨出了血,而跟他一起调研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有崴伤了脚的、也有水土不服吐了一天的、还有被虫咬了浑身过敏的。
“我还以为咱们来,就是看看这边的气候条件,适合种植什么农作物,没想到——”那人说着,又开始吐。
陈竹本来就晕车,他这么一吐,陈竹胃里也一阵翻涌。
老教授呵呵一笑,脸上带着些得逞,“我要是早跟你说,你怕是老早就跑咯!”他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陈竹,以为这位哈佛的高材生也想跑路,“怎么,受不了了?”
陈竹咬着唇,点点头。老教授苦口婆心:“年轻人啊,我们做这些事儿的意义——”
老教授正要开讲,陈竹再也撑不住,也吐了。
一车子的人,吐的吐,过敏的过敏,哎呦哎呦地喊成一团。
他们都是在实验室里呆惯了的高材生,从小又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老教授叹了口气,拍拍陈竹的背,无奈地说:“算了,大道理不跟你们讲咯,受不了也是情有可原,想走的,写申请书,下个月还是回校区做实验——”
话音未落,陈竹强撑着出声:“不。”他死犟着不肯,“我不走。”
“啊?”老教授诧异地看着前一秒还吐得死去活来,下一秒就攥着他手,死犟死犟的人。
接着,一路上都哎呦喊疼的、脸肿得嘴都张不开的、也嚷嚷起来,“我也不走。”
“老师,我也不走。”
“不走!”
一车子人,争先恐后地嚷嚷起来,他们都那样年轻,眼里还有光,心里还有火。
老教授红着眼眶,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哎哟!陈竹,你先松开我。”
他们就像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少爷兵”。存着立志报国的心,就算肩不能挑,手不能抗,哪怕赤手空拳,也愿意冒死上阵。
不负祖国的培养,不负脚下的山河。
陈竹没有跟一群人住酒店,依旧跟着车队回了乡里。
半路上车子进不去,陈竹便下了车,沿着那条水泥路往家里走。
这几天他一直住在家里,每天奔波完,无论再累再晕车,都要回家。
陈文国老早就在村口等着了,他年迈,这几年不太走得动,就远远地站着等陈竹沿着那条小路走回家。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陈竹儿时,瘦瘦小小的娃娃天天早出晚归,而严厉的爷爷就板着脸,等在家门口。
进门之前,还得问一问功课,端的一副苛刻严厉的架势,手掌早就将小孩儿背上重重的书包接了过来。
陈竹走近了,陈文国才回过神,抬着眼看这个不再瘦小、已经长成坚韧高挺模样的孩子。
“吃饭吧。”陈文国驻着拐棍,盯着陈竹脚上的血迹看了好几眼,“赶紧吃了饭,睡一觉。”
陈竹胃里还是难受,可闻到熟悉的饭菜味,多少有了点儿胃口。
姑姑一见到陈竹脚上的伤,就急得撇了锅铲,哎呦喂地喊起来。
“孩儿他爸,打水来。啊哟!”姑姑急得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