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问了一圈病症。
最后按章确定:心肌炎。
葛青从问诊室里出来,一手牵着徐娅,一手拿着数十张单子。医生说是徐娅发烧治疗的不及时,这烧烧到了根上,才让她得了这病。
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徐娅不需要住院,也不用做手术,没有昂贵的医药费。
只是需要静养。
每天要吃三顿药。
只是身体免疫力下降,以后升温降温的日子难免多挨几针。
徐娅明显感觉出葛青女士的心情不好,她连走路的脚步都是沉重的,牵着她的指尖更是凉得不行。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翻着单子,翻到一会儿,她回头,“我先把你送回家,我得去买药。”
徐娅点点头。
她还是不招惹葛青为好。
回了家,她缩在被窝里迷上眼,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传来声音。徐娅睁开眼,看见葛青风尘仆仆的,手里攥着个塑料袋,袋子里都是医院给开的药。
徐娅爬下床。
药有好几种。
有白色的小瓶,装着一粒粒扁扁的小白片,还有一板子的小红豆,还有需冲着喝的。
葛青坐在沙发上。
“你呀,”她手指指徐娅睡红的小脸,“真会挑时候生病,我这正愁钱的时候呢。”
徐娅知道这件事情。
葛青最近总是翻着存折看,和人唠嗑的时候也会打听哪里招工,时不时自己还嘀咕一两句“该存钱了”。葛青的难处是没上过多少日子的学,找不见一个清闲的活儿,她倒是不嫌累不嫌苦,但这一上班势必忽视了徐娅。
天可怜见,什么叫雪上加霜。
年前的时候,搬家、置办新家居,已经花了不少钱。年后又走亲访友,去哪个地方都得提些东西。徐正华给的抚养费她得攒着,不能等徐娅长大成人了,连点嫁妆都没有。左思右想,葛青还是觉得要找份工先干着。
至于徐娅?
她想着把学给转了。
等着寒假一过,她就送徐娅去上学。大不了早起点晚睡点,辛苦辛苦,两头总是能顾过来。
隔天,葛青起了个大早。
她给徐娅留好饭,临走前又给徐娅塞好被子,这才骑着自行车离开。新家就是有个好处,离市中心近,工作机会也多。卖早点的、卖衣服的,转悠个一天,她不愁没活儿干。
日上三竿,徐娅才醒来。
葛青留的饭是烙油饼和一碗粥,虽然天冷,但油饼和粥还都温和。
她匆匆塞了两口,跑去打开电视。
在上学之前,她要争取多看电视,不然等到作业缠身的时候,她一定追悔莫及。小屋的门窗紧关,外面刮的大风吹不进来,小姑娘抱着暖水袋痴痴地看着电视机里的人影。
日暮悄然降临。
屋门被打开。
葛青喘着粗气进屋,脱了自己的大衣和帽子,又重重呼出一口气,白花在空气中盛开。
屋内电视机的声音在响。
“怎么还在看电视呀?”葛青脱下鞋进屋。
“没有事情做。”
“等着开学了就有事情做了,”葛青嘱咐她,“到时候你该知道好好学习了吧?不用我再在旁边叨叨你了吧?”
徐娅不可置否。
葛青走进,“吃药了吗?”
咯噔一声。徐娅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都怪电视的魅力过于强大,她一时入了迷,本来要吃三顿的药,一口也没到嘴里,她怯懦懦说:“……忘了。”
话毕,葛青猛转过身。
“我不是之前都交代你了吗?”
“……我没想起来。”
“我交代你什么事你想得起来!”葛青一句反问冲上头,“你也不小了,什么事情都要我千交代万嘱咐吗?我一天不在家,你就不知道收拾收拾家?你也知道我再外面一跑跑一天的,你怎么不知道心疼心疼大人呢?”
葛青很少这样说话。
之前她是全职的家庭主妇,有徐正华在,她从来不着急钱的事情。她最大的任务就是照顾徐娅这个小不点,从衣到食,从住到行,她安排的井井有条。
但现在要两头顾,脑子乱,心也慌。
徐娅虽然皮了一些,但是在葛青面前从来不敢造次。
她有些慌张:“妈妈,你生气了?”
“……你说呢?”
“我明天一定记得吃。”
“还有呢?”
“我记得打扫卫生。”
“……我不是非要你打扫卫生。”葛青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现在是小孩,我不要求你家务全包。我就是气你,自己的事情都不上心,要是你病再严重了怎么办?啊?想过吗?”
电视看不进去了。
徐娅深深点头。
葛青看着低头的女儿,她怎么可能真生她的气,从小到大,她最舍不得让徐娅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