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眼里,睿亲王只是个缠绵病榻、于政事无涉的闲散王爷。尽管他是今上唯一的弟弟,也并未受到太多关注,更少有人知道他的表字:景祚。
然而孟纯彦不同。
彼时他才十五岁,还在书院跟从明洛先生读书。那年冬天,书院里几树红梅开得格外Jing神,孟纯彦送别了前来看望他的兄长,转身回返时,却见先生带着一名陌生少年,缓缓而来。
“仲徽,这是新来的秦师弟。景祚,见过你小孟师兄。”
被唤为景祚的少年含笑一礼,抬眸那瞬朔风骤起,梅瓣上的积雪纷纷扬扬,散于天地间,点缀得人物如画。
此后整整两年,他们二人行止坐卧俱在一处,亲如手足。虽然也会在议论章句时针锋相对,但转头又能言笑晏晏,同于后山策马习射,共烹一壶新茶。这般情谊,实在羡煞旁人。
待到孟纯彦上京赴春闱,秦景祚一路送他到山门外,特特地折了枝寒梅,玩笑似的道:“待仲徽金榜题名,我定以梅相赠,方不落俗套。”
“你又来消遣我。且不论我今年能否得第,就算侥幸考中,殿试也在阳春三月,清明风至的时节,哪里去寻梅花?”
“你若不信,只管等着瞧罢。”
琼林宴上,皇帝如平日早朝一般,称病未至,赐书赠花等事全由睿亲王代劳。大昭立国之初便沿袭前朝宴饮簪花的旧俗,进士一甲往往得天子亲手簪花,荣耀无匹。就在状元和榜眼都因亲王代劳而暗中遗憾时,孟纯彦抬眼看清了睿亲王面容,险些惊掉手中笏板。
竟然是……景祚?!
内侍奉上一盘各色宫花,睿亲王替状元簪了牡丹,给榜眼簪上芍药,轮到探花时,他先假意在盘中挑了挑,趁着无人注意,取出早就藏于袖内的一支绢制红梅,稳稳地簪于孟纯彦鬓边,衬托出姿仪秀拔,风骨脱俗。
“我答应过,要送你梅花的……”
意识在无边煎熬中浮浮沉沉,带起细碎回忆,冥冥中却有一线清明紧绷着,不将那个名字脱口说出。再睁开眼,冰冷的铁链仍纠缠在颈间和腰际,双手被分开吊起,十指脱力低垂,不时还有血珠滑落。番役们将孟纯彦双足的束缚解开,迫使他刑创未愈的tun腿贴地,用铁链锁了,又竖起一副三尺余长的夹棍,擒住足踝至于其中,再使细棍稳稳支撑,便叫人挣脱不得。左右两名孔武有力的番役将麻绳拉直,却暂未过多使力,只是让硬木堪堪卡着双踝。阎公公不失时机地道:“孟大人若即刻招出那京中同党的名姓,我便叫人把家伙什都撤掉,再不为难。否则——这夹棍一动,以后还能不能走路,可就难说了。”
孟纯彦依旧沉默不语,只是阖上双眼,咬紧了含在牙关间的头发。
“死鸭子嘴硬……收!”
麻绳渐渐绷紧,足踝惨遭挤压,薄薄的皮rou不堪重负,登时开裂,血线蜿蜒而下,划过淤痕交错的两胫。行刑的番役甚是熟练,手上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让那夹棍立得稳稳当当,不至于废了双足,阎公公瞧着,心下颇为满意。然而孟纯彦感受到的,却是两踝将碎未碎,蛮横的力道借硬木穿透血rou,挤压着筋骨,带来难耐的锐痛。惨叫冲到紧闭的牙关,只化作压抑的闷哼,泪水却不由自主地奔涌而出,在苍白的颊边留下一点脆弱。
“孟仲徽,冒险给你传信的人,究竟是谁?”
一轮夹棍过后,冯如晦的询问忽地响起。孟纯彦置若罔闻,其结果自然是刑具再度收紧。三尺木咯吱作响,碾压着饱受折磨的踝骨。气血逆流之兆已现,双足和两胫涨得紫红,痛麻阵阵,铁链却在颤栗中碰撞出清脆响动。孟纯彦低声抽噎着,鸦翅般的睫羽瑟瑟发抖,鼻息起伏不定,仿佛随时都能背过气去。番役们见状便暂时收了手,向那早已shi透的身体上又泼了些凉水,迫使他缓回几口气。
“你在包庇谁?你的同党还有谁?!”
“根本……没有……这个……人……呃啊!!”
话音刚落,酷刑便再度来袭。番役们又取出长棍,于刑具两侧不断敲击,使折磨翻倍。烈痛几乎淹没神志,孟纯彦拼命挪动身躯,甚至数次试图用后脑去撞墙,都被人揪着长发硬生生拽了回来。
“受不了?想死?那就说出那个人,说出来,即刻便能解脱。”
孟纯彦已发不出声音,眼睑却颤抖着撑开,映出愤恨神色。木棍相击之声愈发沉重,几乎要把足踝生生敲碎,喉中泛起一丝腥甜,不祥的绯色慢慢爬上面颊,在眸底留下一片惨淡。
那两名永平府的衙役再不忍心看下去,刚要别过头,却闻得番役议论:“他怎么又昏了?”
“泼水也没反应,要坏事儿!”
“快快,烧热了就赶紧拿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支起火盆,几根烙铁在热碳中逐渐转变颜色。番役们用布垫着手,挑出一根通红的,转头便摁在孟纯彦鞭痕纵横的脊背上!
“滋——”
焦糊气味在暗室内弥漫,受刑的身体颤了颤,却并未醒转。番役们骂了几句,又取出一根烙铁,对准腹部,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