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离开纪言家后,陈沨明梦变短了。
没什么能记住的内容,往往一片黑,正要摸索走几步,突然醒过来。
凌晨,陈沨明仰躺在床上,刚从梦里醒来,睁眼漆黑,闭眼漆黑。
他睡觉不喜欢开灯。
他不喜欢的事物太多,喜恶向来分的清明。
房间里没有光亮正合他意,黑暗最能隐藏一切。
老实说,纪言高二那年暑假发生的事情是陈沨明很想遗忘的一段过去。
他几经辗转找到母亲在W市的居住地址,为了合理接近想过很多办法——陈沨明不想出现的太突兀,最好一点点和对方熟悉后再做打算。
辛苦没有白费,他等到一个机会。
诗曼文再婚后有个儿子,目前高中在读,叫纪言。最近想找个家教老师,陈沨明通过学长拿到了这份工作。
他满怀期待要见到母亲的那天,阳光都比平时亮几分。
接待他的人是那家的男主人,还有站在他身后有些瘦弱的少年,没有怀表里那张念了千次万次的脸。
陈沨明进屋之后,下意识四处看。他看到立在果盘后的木质相框,瞬间浑身发冷,黑白照片上的女人笑容再灿烂,也捂不热他。
大概从那刻开始,他心里唯一那点念想就碎了。
纪言话少,陈沨明想知道发生过什么得先和小孩儿处好关系。其实高二也不小,只是那时纪言还没长开,个子到陈沨明肩膀下一点,皮肤白嫩,陈沨明自动把他划到小孩儿那栏。
小孩儿很聪明,大多数题讲一遍就能懂,举一反三也没什么问题。
没几天,陈沨明发现讲题要是靠太近,纪言会脸红。当时挺纳闷小孩儿的反应,以为他是不喜欢身体接触。
后来刻意避着些,又发现小孩儿好像话变多了。还拿着简单题目问他,听他讲完两遍,摇摇脑袋抬头,说老师我还是不太懂。
次数多了,陈沨明多少觉察到些不对劲,却没细想,照旧当好辅导功课的家教老师。母亲已然不在,他没必要和同母异父的弟弟相认。
诗曼文忌日那天,他破天荒和纪言聊了很久,大部分时间他在说,对方从神情上看,听的很认真。纪言听他说完开始哭,眼泪止不住,陈沨明走形式般安慰着,忽然有些心疼。或许是因为血缘上的联系,明明本身没什么感觉,心脏的反应却格外鲜明。
夜里不适合回忆,情绪会跟随夜色无限放大。
陈沨明无法真正忘掉那段过去的原因,最终归咎于那场称得上犯罪的强迫。
是他先主动接近纪言,在察觉到对方若隐若现的心思时隐晦暗示。也是他先迈出无法撤回的一步。现在忘不掉的是他,好像理所当然。
如果纪言没在午后他趴桌子上睡着时偷吻他的手指,陈沨明想,事情大概率走不到无法收场的地步。他做过最疯狂的事情,大抵如此。
后半夜没怎么睡,陈沨明提早出门吃完早饭去公司。
“还是没动静?”这个问题成了陈沨明对秘书的每日一问,甚至不需要带上主语,秘书就知道他在问谁。
“没有。”秘书回答完放下要签的文件正要走,被陈沨明叫住。
“跟我的人可以撤了,把纪言的信息给他,以后换人跟。”
老板说什么是什么,身为秘书不该随意揣测老板的用意,照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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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玫瑰的稿子过了,纪言收到第二份设计文件,这次是‘飘窗’。
熟悉感挥散不开。但不重要。
跟踪陈沨明的事情停下,纪言只在必要时出门采购,其余时间都待在家里。
消息提示音响起,新工作通知面试,纪言在日历的那天画一个圈儿。
他往后靠到椅背,画板孤零零在桌面上躺着,不想动,提不起兴致,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一段时间,纪言感到烦闷,又找不到源头。
陈沨明欠他的债,纪言觉得都讨回来了,往后没有交集再正常不过。
可是……
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是负责人。
“小纪啊,跟你商量个事儿。”
纪言不擅长拒绝别人,回道,“您说。”
电话另一头,负责人余光瞥一眼沙发那边气场不凡的年轻男子,看到对方身上明显价值不菲的西服和腕表,咳嗽几下才继续,“飘窗那个案子,你构思的怎么样?”
纪言奇怪,文件不是昨天才寄给他,今天就来催稿?
“还没什么构思,怎么了?”他回问。
“也不是大事,就是…那什么…”负责人顿了又顿,几个词来回重复,听得出来有些焦虑。年轻男子走到负责人办公桌前,指关节轻敲桌面,轻声提醒他开免提。
“那什么,你构思好跟我说一声,甲方加了条要求。”
“什么要求?”纪言直觉不会是好事,语气下意识冷下来。
手机开免提,陈沨明听到纪言变化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