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卡在住处的门扶手上。
随后又发现正对着自己的落地窗那方窗帘大敞,他忙爬起来去关上,再独自缩到沙发里。
他过不了这样的日子,浮浮沉沉尚可接受,但平庸无能、日夜担惊受怕,这种日子,太窝囊了。
停下。
他一如往常走在回住处的路上,避开与所有人的视线接触和肢体碰撞,还以无用的想法填满自己的脑子,催眠自己:这样就行了,就这么过吧,别让我看见,也别找上我,别缠上我,有没有办法让这一切结束呢?如果能来一场意外的话——
而他又怎么可能真的能逃掉。
可分明绝望之下还是绝望啊。
他闭上眼。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别在门口的那封信上,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其拿下扔到一旁,双手颤抖得愈发剧烈,艰难地将门打开冲进屋子,背靠住关上的门时,才发觉身上已经起了一层冷汗,他便顺着门下滑,缓缓坐下。
他心中充满难言的滑稽感,长期的恐惧被打破,接连而来的是诡异的兴奋与压抑已久的疯:“……哈哈哈,混蛋、变态、你个畜牲……都给我滚……”他长长抽着气,捂着嘴不想发出呜咽声,无法控制力道地将手里的纸张揉成一团,下一瞬又卸去所有力气倒在床上。
他眼里含着泪,在一人独撑的孤苦里浑身都冷,最后啜泣着笑出来:“这辈子真是,可笑至
这段时间他看似能正常度日,可其实天天都在做噩梦,要么梦见曾经备受瞩目的自己从此跌落尘埃一蹶不振,要么梦见那个恶魔找上门来,再一次将他拖进那般境地里。
久之计。抛开自己突然失踪那么久,「那边」却没有任何反应这件事的诡异之处不谈,单看表面上的状况,他如今只是一个父母双亡的普通学生,很难抗衡段溯这种有钱有势的疯子,苏昔也清楚,只要对方有心,找到自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可是还想再拖一会儿,就一会儿。哪怕已经被一个混蛋弄成了这幅畏畏缩缩的样子,连马路旁的街道、路过的行人、一个广告牌、一封传单、一张纸、一行字都不敢好好看,还夜夜噩梦,被层层关进了一个个无形的牢笼,也依旧想要再拖一会儿。
“姑娘你……啊,小伙子,站这挡着路干嘛呢?”旁的一句话横插而来。
真是被逼疯了,走投无路,否则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能是这么窝囊的人。苏昔愣坐了一阵,按开灯并掀了下窗帘,却还是没敢全部拉开,随后他将之前混乱之间丢在门口的信捡回来。
逃吧,趁他人还没来,或许有机会的,逃到另一个地方,更艰难地生活,等待下一次逃。
要怎么才能结束这一切,怎么才能真正逃离?苏昔一直坐到天光渐暗,屋子里的一切都融成一团黑,才渐渐在黑暗中抬起头。
-“……你刚才说什么?商城那边怎么了?”
“……不是你这,老太我拎着菜呐,路让开!”被挡路的老太太面对不讲礼貌的年轻人一时起火,蛮横地将挡在中间的苏昔挤开了些。此时苏昔才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哪,又发生了什么事,而那老太太已经大步跨过楼道转角离开了。
他拿着信要抬起手来细看,停住动作一瞬,又狠狠一闭眼,直接将信封扯开看去,随后沉默半晌,突然抱住双臂笑起来,又跌跌撞撞跑到卧室笑倒在床上,笑完又举起信纸看了一眼,那眼神热切得像是寒窗十多年的学子看刚到手的重本录取通知书,如果有人能见到此时的苏昔,一定会觉得他是疯了。
-“小叔叔……”
信。
段溯,姓段。之前没放心上,也只当是巧合,可现下想来这人或许是……苏昔止住想法,不愿再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拒绝思考任何与「那边」有关的事。
苏昔原地站定,盯着那扇门,想要抛下所有东西拔腿就走。他脚步向后挪了一下,却又被一堵无形的墙挡回来,那些他奋力阻挡在思绪之外的东西以这信为刃,在他天灵盖上划出一道口子,以汹涌之势奔腾灌入。
思绪戛然而止。
“别吵。”苏昔冷冷地回了一句。
-“架都不会打的兔崽子,蹦跶什么劲?得了,这次我去,还有你叔也一起。诶,陌秋,他平时跟你也亲近,你劝劝他。”
就这样吧。苏昔想。
别想了。
红光炸开,他在楼顶看城市另一边滚滚浓烟几乎要将夜色盖过,下方的车辆喇叭声不绝,身边的人都慌乱跑动交换着信息,有谁在他耳边跟他说着话。而他只看着那边那片天发木。
而苏昔自己只觉得无比可笑——这他妈就是一信封传单!
是那人找上来了,是那些过往找上来了。
可是能逃一辈子吗?难道要一直过这种日子?怎么可能?
他知道他逃不开的,哪怕他跑得再远。他从来都知道,此前微妙的平衡被段溯这个意外打乱,况且真当不去面对,那些过往就不会找上门来吗?自己分明记得比谁都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