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池默认父亲站在母亲那一边,不认可顾朝昀,只是反对的方式很温和。如今他这样的举动完全超出了安池的意料。
其实从小到大,父亲在安池的生活中扮演的角色并不负面,他不会同池婉清那样偏激地给安池灌输阶级观念,不会给他多余的约束。更多时候,他像是不在乎这个家,又不得不承担责任。但安池至少在和父亲单独相处时,能有一点喘息的空间。被控制和被忽视,安池宁愿选择后者。
这一晚安池难以入睡,在黑暗里睁着眼,没有目的地思考。顾朝昀温热平稳的呼吸洒在他脸上,他靠在他温暖坚实的胸膛,听他的心跳,像一叶颠沛流离的小船,停在只为他一人开放的固定港湾。
顾朝昀睡着前很小声地问安池,他和那个Alpha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有点像要哭出来,又很快善解人意地补充,如果要很久也没关系,他可以等。安池摸摸他shi润的眼角,忽然很想把罐头接回来。
安池很少与父亲沟通工作之外的事,他与父亲约在他的办公室,但不知道如何开场。
“你和孙家那孩子商量的怎么样了?”还是父亲先打破了沉默,似乎很清楚安池最近在做什么。
安池调查华远的动静不小,如果父母有心,很容易能察觉到。池婉清忙着和阔太太们交际,已经开始和孙哲远的母亲商量订婚宴的事宜,不肯被周泽那一对比下去,甚至没有在意安池和顾朝昀五花八门的传闻,自然不清楚他的动向。安池理了理思绪,将他的计划都说给父亲听。
他和孙哲远的关系在池婉清的推波助澜下,在上流圈中几乎人尽皆知,不入流的媒体时常小版块地报道一些模糊的照片和捕风捉影的消息,比如“高调约会”,比如“好事将近”,想要斩断安池的退路。安池便打算顺着池婉清的意愿,再闹得大一些,与孙哲远结伴参加周泽的订婚宴,假装坐实即将喜结秦晋之好的传闻。
结婚所需证件都被池婉清很谨慎地藏起来,父亲也不知道在哪。安池只能冒险。他的名誉,以及安氏可能会承受的风险,他都可以不在乎。
安池与周泽分手时有很多人看热闹,周家自认为理亏,让给安氏一个收益不错的小项目。这一次,孙哲远自愿承担未来“悔婚”带来的所有舆论压力,作为交换,安氏需要协助他站稳华远总裁的位置,其中的风险暂时难以估计。
“如果你相信顾朝昀那孩子能给你幸福,就去做吧。”父亲沉默良久,没有提出异议,“需要我出面的,你也尽管说。”他顿了顿,似乎不太习惯和安池这样交流。
临走前他微微伸出手臂,大概是想抱一抱安池。但父子之间缺失的陪伴太多,他们没有默契,安池无法领会他姗姗来迟的对亲情的向往,真诚但客套地对他道谢,送他下楼。
“你也不要……太责怪你母亲。”父亲重重叹了口气,艰难启齿,“过去很多事情,并不是她自己能作主的。”
“但你不一样。”他看着电梯门上映射的安池的身影,无奈又释然地笑了笑,“你们现在不一样。”
两代人的错误不应该又一次重蹈覆辙。安佑崇无法原谅自己,父亲不得不选择和解,母亲用偏执掩饰伤疤。但安池还有很多机会,去追求真正的爱情。
安池没有说话。直到父亲的车开远了,他也没能想出一句稍显温情的回复。
他恍惚地往回走,遇上正要上楼给他送文件的顾朝昀,零散的不成形的伤感与压抑顿时聚集成硬石,堵在心口与喉咙。他扑进顾朝昀怀里,不管路过员工诧异的表情,紧紧抱住他。
顾朝昀不明所以,但仍然缓慢而小心地抬起手,第一次在很多人面前,勇敢地拥抱他。
意外是安佑崇突然被送到医院急救,安池和顾朝昀匆匆赶去,所幸老人很快脱离危险,但还在昏迷中。管家守在病房门口,十分为难地看着安池,犹豫了几次才将缘由解释清楚。
安佑崇不经常上网,平日来往的几位旧友也都已经远离曾经的圈子,管家也从不多嘴,因此安佑崇并不清楚池婉清搞的小动作。但安池和孙哲远的事近日传得沸沸扬扬,有池婉清的功劳,也有孙哲远的刻意授意,难免也传到老人耳朵里。彼时安佑崇正在与旧友喝茶,其中一位无意提起,安佑崇当场气晕过去。
安池本就打算近几日告诉爷爷真相,却错过了时机。他在这一场骗局里并不完全无辜,最初的最初,他也是顾朝昀的加害者,袖手旁观的木偶帮凶。安池靠在顾朝昀怀里,紧张得发抖,将他的衣摆攥出褶皱。
“小少爷,老爷不会责怪你的。”管家安慰道,“您和顾先生的感情他都看在眼里,这做不了假。只是夫人那边……”他看见池婉清和丈夫从走廊尽头赶来,没有再说下去。
安池没有理会父母的到来,疲倦地倚在顾朝昀身上。顾朝昀向安池父亲点头问好,没有松开环在安池腰上的手。夫妻二人来之前似乎大吵了一架,池婉清面色憔悴,妆也没补全,见到安池和顾朝昀亲昵的姿势,甚至没力气作出什么反应。
安佑崇清醒之后,要他们四人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