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一片的墙壁包裹着这条空旷的通道,头顶的的白灯将我的意识渐渐烧灼。我坐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揉搓着手指。我听着医生护士的声音,她们或许在说候平的事儿,或许没有,我有点听不清了。我的眼睛盯着手术室的灯,从红色到灰色,已经酸涩不已,快看不清了,可我不敢眨眼。
两小时前,我看到猴儿倒下,老三一把抱住他,瞪大了眼睛喊了句“哥”。我一瞬间觉得好笑,但身体先动了起来,跑过去想要看看猴儿的伤。
老三对我喊:“快叫救护车啊!”
我看到他冲我喊这句话时脸上还沾着血,身上也是一片深红。电话很快被接通,我说话时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哑了,就像是几天没喝水了那样,挂了电话后我捏着胸前的布料深喘了几口。
“别发愣了,快,快帮忙止血啊!”老三把自己的衣袖撕下来,露出一截胳膊压着猴儿肚子上的伤口,猴儿给疼得直吸气,我才发现他还没晕过去。
“哎你轻、轻点儿……”猴儿拨了拨老三的手,但那双发青的手使不上劲儿,只在老三白净的腕子上留下几道血迹,“要给你按死了……”
“闭嘴!”老三骂他的时候带了点儿鼻音,两只按在猴儿肚子上的手却小了点力气,“疼就对了,刚才逞英雄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
“我救你、你还这么说我……”猴儿委屈巴拉地撅了嘴,只不过还没委屈几秒,就从嘴里咳出一口血,“咳咳、唉、你说我又不是个当英雄的料……从小就不是,咋老喜欢,咳咳、做这种事儿……”他看了眼老三,“下次我不干了,哈,如果还有下次……”
“呸!”我眼睛酸涩,骂他,“你能不能盼点儿好的,说话吉利点儿!”
“哈哈,行,我的错……呸呸呸……”猴儿带着血呸了几口,星星点点的红色落在他卫衣的领口上,他的脸色也跟着惨白下去。
“你别说话了,Cao,闭嘴行吗我求你了!”我真想一巴掌拍在猴儿脑袋上,让他别在这种时候还叭叭个不停。我怕,怕得连骂他都不敢声音大点儿骂。
猴儿消停了,但他闭上眼我就更慌了,希望他能睁开眼睛再跟我贫两句,可猴儿就是安静地靠在老三怀里,像睡着了。
救护车很快来了,我看着几个男人撑开救护车,给猴儿固定了伤口后搬上去。老三一个箭步就跟了上去,一个救护员推了我一下,问我:“你是他朋友吗?”我才反应过来,跟了上去。只是抬起脚的时候,我才发现地上的血已经没过我的鞋底。
到了医院,猴儿被立马送进手术室。老三跟了过去,我则浑浑噩噩地去缴费,走了几步就被一个清洁工阿姨拦住:“小伙子脚底都是血,从外面绕一绕啊,这里刚拖过。”
我连声道歉,背脊都弯了下去,低着头转身走出去。夜里又冷了,我感觉脸都冻僵了,手也在不停地发抖。缴费的队伍并不是很长,但等我回到手术室前却好像过了一整个世纪。
我看到老三站在门前,面色苍白,可我不想安慰他。
我蹲在长椅上,红色的手术灯刺痛了我的眼睛,就好像来讨人命的鬼赤红的眼睛,盯着我看。我心虚地垂下头,捏着手指发呆。
其实我的心情并不沉重,反而有些放松。猴儿刚才还在跟我贫嘴,捅的是肚子又不是心脏,更何况我哪次见到猴儿,他不是带着一身大大小小的伤痕的?他那样的人,从小挨揍到大的,一定不会有事儿。
此时此刻,我竟然有些感谢猴儿那令往日的我无比痛恨的职业。
我看到有一个护士经过,连滚带爬地扑到她身边,拉着她问:“你知道里面的人怎么样了吗?!”
那护士见怪不怪,拍拍我安慰道:“先生您别太焦虑,这我也不清楚,要不您喝点茶坐一会儿吧。”说着指了指茶水间的方向,推着一车沾了血的纱布和剪子啥的就咕噜咕噜地走了。
我颓废地倒回去,掰着手指想,再不济猴儿要这辈子住医院里了,刚找的工作没了,刚租下来的房子也白搭,那也行,我和老三轮流来看他,那只猫叫啥来着?哦对,老四归我,正好给圆圆找个伴儿。到时候带着它俩一起来看猴儿,绝对不让他当个孤独的病患。
我想起猴儿小时候说过,长大了和兄弟得近点儿,如果能有姑娘喜欢他就更好了,娶回家宠着,讨不着媳妇儿就养只猫,免得孤老终身。房子要买个不大不小的,朝南,每天早上能晒晒太阳,还要离公园近,老了就可以去公园里做个体Cao。
这么想来,他的梦想其实已经实现了一大半。虽然没有媳妇儿,但是有只猫;房子不大,但也基本满足了他的要求;猴儿也不再做那些不太见得了光的事儿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改变着。
我觉得有个小气球在我心脏里被慢慢吹起来,我想一点,就安心一点,似乎都能看到猴儿被推出手术室时,我哭得满脸眼泪鼻涕的就靠过去。而猴儿麻醉药效都还没过,就扯着一张像瘫痪了一样的脸嬉皮笑脸地骂我哭得像个娘们儿。老三则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跟着。
我想到那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