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回头厉喝,本就充着血丝的眼里雷霆大作,整座颓败的大殿如被龙yin哮过。
赵彭浑身僵住。
官家道:“朕不能再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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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的寒夜黑不见底,朔风卷翻鲜血模糊的战旗,一团团的大火燃烧在旗杆上,尸体上,破裂的战车上,尚在残喘的、打滚的士卒身上。
硝烟弥漫的战场,回荡着一片哀嚎。
东侧一块石垒前,甲胄肮脏的青年攥紧红缨枪低头坐着,一抹月光照在他头顶,昔日里英俊的脸庞满是血污,仅余一双明眸烁着微芒。
鲜血不断从他的乌锤甲里漫出来,跟甲上半干的、发黑的血迹混杂在一块,浓烈的血腥味、焦尸味充斥鼻端。
他大脑里嗡了一下,像是绷紧的弦将要断开,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叫道:“侯爷,金军退了!赶紧回城,不然来……”
那声音蓦地止住,继而更近更大:“侯爷!”
褚怿感觉肩膀被人一摇,刹那间攥紧的长*枪竟快脱手,他忙定了下神,睁大眼眸。
夜浓似墨,火光明灭,模糊山影下,金军撤退的一片轮廓像chao水隐没。
“回。”一息后,褚怿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撑枪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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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州城墙下,寒夜沉沉,成行火把熊熊燃烧。
火光和月光相融在一处,照得城墙上各式各样的痕迹较之白日更狰狞,前来传旨的黄门内侍触目惊心,但脸上却不显露多少恐惧,仍是一副代表着皇权的、威仪的脸孔,倒是陪同而来的通判哆哆嗦嗦,颤着声道:“侯爷他……还没回吗?”
金军围困易州城数月,从三十万人打至眼下的八万人,今夜又给褚怿率两千Jing骑引至南郊,预备打一场突击战。
朝廷没有援军过来,褚家已从十五万大军锐减至两万,两座属城丢了,易州只能这样一点点地偷袭、突击。
一点点地扛,一点点地争取。
戍守在城门下的褚家军一早就对那黄门手里的圣旨心存戒备,他们太熟悉、或者说是太恐惧朝廷在战乱时发下来的诏令,前有金坡关,后有燕京一战,今日,尚不知是何等危局。
细细想来很奇怪,他们为朝廷出生入死,博取生机,可在最关键的时刻,把他们推入深渊、推至绝境的,也往往是朝廷。
“问你话呢,忠义侯什么时候回来?”
沉yin间,那黄门内侍掐着嗓子扬声诘问,尖冷的声音回荡在火光缭绕的寒夜里。
守将板着脸,回道:“该回时,自然会回。”
黄门内侍被怼,眉毛一横,便欲发作,通判忙上前来缓和局面。
这时,一阵轰隆隆的蹄声破空而来,有如块块巨石自天边滚落,城墙上有人叫道:“回了!侯爷回了!”
守将蓦地转头,持枪喝令:“开城门!”
血迹斑驳、断箭嶙峋的城门在刺耳的声音里缓缓开启,夜幕深处,一人长*枪锐亮,甲胄凛冽,领着一队Jing骑纵马入城。
黄尘飞扬,蹄声震天。
城中众人肃然而立,褚怿翻身下马,阔步而前,两侧火光照亮他威武身形。
黄门内侍蓦一看清他,瞳孔紧缩,心胆俱震。
来人高大如岳,一杆缀着红缨的长*枪直指苍天,兜鍪下的脸庞全是凝垢的血,披膊上、束甲上、护臂上、双脚的胫甲上、乃至他走过的黄土上……都全是血。
他整个人仿佛是从血海里走出来的。
只有那一双眼,深黑,深冷。鹰隼一样的锐利,阎王一样的威严。
黄门内侍一瞬间怔住。
“侯爷,官家那边……有、有旨意!”沉默中,通判战战兢兢地提醒。黄门内侍终于收回一缕魂来,攥紧手头的黄绫圣旨,斟酌地开口道:“……恭贺侯爷凯旋。”
瞧这杀气盈盈的架势,应该是……打赢的吧?
黄门内侍心中七上八下,原本趾高气昂的气场荡然无存,想着一会儿要宣读的内容,脸色愈发惨白。
他实在有点招架不住面前这阎王的气势。
但那又如何?他怀里揣的是圣旨,是大鄞之主、一国之君的决策,他褚怿就是不服,就是发怒,也只有遵从的道理。
不从,那就是抗旨,忤逆。
就是犯上作乱,不忠不义!
这么一想,他心神稍定,清了清嗓子,道:“官家体恤关城将士,怜悯天下苍生,无意再穷兵黩武,月前,已与大金谈成休战盟约,许易、保、涿三州予大金,至此,战火平息,四境太平,诸位将士即日起可解甲归田,阖家团聚。忠义侯,嘉仪帝姬在京中苦候多时,这也是官家给你的恩典。”
夜风卷过烈火烨烨的城墙,四周是死亡一样的寂静。
火光里,面前的“阎王”没有动。
黄门内侍喉头一滚,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得有点艰难:“忠义侯……请接旨罢。”
说罢,扬起下颔展开那卷黄绫圣旨,便欲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