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是问候堂兄、堂嫂,以及小一辈的称呼他们姐弟俩为“堂姑、堂叔”的问候。
一圈问候完了, 百岁老寿星朝甘露招手:“露露过来。”
甘露乖巧地走过去:“太公,太嫲。”
“好女仔。出生那天我一看,就知道她是个有福气的。”老太太朝甘露伸手。她的牙齿差不多都掉了, 说话有些含含糊糊, 不熟悉的人,不大能听懂的。
甘露把自己的手递到曾祖母的手里,回以一个腼腆的微笑。老太太那颜色偏褐、青筋裸露、满载了岁月沧桑的那双粗糙的手,欢喜地握住曾孙女的嫩手, 褐色和白皙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老寿星用无限喜爱的语气说:“你这辈的女仔,你是最后一个出嫁的,泉仔是最后娶亲的,你俩都要好好的。”
大伯娘跟在甘露的身边,小声给堂侄女、堂侄子做翻译。
姐弟俩赶紧应答:“是。我们听话。”
老太爷子的牙齿都掉光了,笑声也有些含糊了, 他说的话就更没人能听懂了。可老太太听得懂。她还给百岁老伴儿做代言人,她翻译道:“你太公说你要教导泉仔好好读书。”
“是。”甘露乖顺地应了,朝太公太嫲行礼。
老太爷子又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甘露完全没有听出来。倒是老爷子的长子、甘露的大伯公说:“露露,你太公要你孝顺公婆,早生儿子。哈哈,老窦,听日是提亲,唔还娶亲。”
甘露的大伯公是个很风趣的人,他的口头禅是:“八十有妈,九十看娃。”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说他自己八十多岁了,还能孝顺在世的父母亲,还能够领着重孙子去父母跟前讨老人欢心。
这个重孙子指的是他最小孙子的儿子。那孩子如今在学走路,每天跌跌撞撞、咿咿呀呀,正是细佬仔最好玩的时候。而他大孙子的长子,比甘泉还大了几个月,下周将结束短暂的暑假,返回县高中上高三,准备参加明年的高考呢。
年龄差是这样,大家也都习惯了。因为甘露的大伯公是老太太的长子,他比甘露的爷爷大了快20岁,他的长子和甘露的爷爷一年生的,生日还要大上一些。就是说甘露的太嫲生老儿子(甘露的爷爷)时,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已经给她生了大孙子。
老爷子也挺喜欢甘露这个侄孙女,模样靓,性格好,从小就知道帮妈麻做家事,还能带弟弟读好书。他招手把甘露叫到自己跟前说:“明天杨家过来提亲,亲家老爷和亲家nainai想见你太公太嫲,所以明天的应亲饭就在这儿吃。”
甘露很乖顺地点头答道:“都听大伯公的安排。”
老爷子在甘露太嫲过百岁的时候,将甘家族长一职交给了长子,甘露的大堂伯如今是族长。他对堂弟甘洪禧的印象一直不错,所以在甘父过来说他亲家想拜见老寿星的时候,他问明新亲家的情况,得知甘洪禧隐约的担心,在禀告父母和祖父母后,才有了今晚的聚会。
甘露的大堂伯见留在镇子上的人都齐全了,清清嗓子说:“明天新亲家登门提亲,各自把仔女都约束好,不准带到新亲家眼前来。我的意思是说比泉仔辈分小的,明天就不要过来凑热闹。谁要是看不住孩子,或是把孩子抱来了,别怪新亲家走了我罚人跪祠堂。”
他以族长的身份说话,小一辈的哪敢有反对意见。不过是片刻功夫,就安排好了明天做饭的人,安排好了明天的菜色。
父母仔女一起回到家,甘妈妈对女儿说:“下午憨木仔跟我说他阿爷和老窦要拜见你太公和太嫲,所以你老窦就赶紧去找你大堂伯安排了。”
“为什么啊?我大伯父家的三堂姐提亲都没这样。”
“那时候你太嫲没到百岁呗。她过完百岁生日,十里八乡的到镇里来,是都要来沾沾她的福气。”甘妈妈这样理解杨家的意思。
“那是先到咱们家还是直接去大堂伯那儿?”
“老公,你和亮哥怎么商议的?”
“先到咱家坐一会儿,新亲过来认认门,然后再一起过去看我阿爷阿嫲,在那边吃饭。”甘父这两天带着人把家里重新粉刷了一遍,哪哪儿都收拾得十分整洁。去大堂哥屋子里摆宴席,他接受得挺好。
“阿莲,你们都累了一天,早早歇了。我把准备好的东西送过去就回来。亮哥那儿每年都要办几次席,在他那儿更妥当。”
甘妈妈便问:“那明天的回礼怎么办?先给了杨家还是咱们带去那边给?”
甘露就赶紧说:“杨梓明天会开车来。”
甘父一挥手,道:“先给了。他们可以放车上。”然后他提了两个竹筐,骑摩托车出门了。
甘妈妈问明杨梓把女儿送到天河客运站的,说了一句:“憨木仔有心了。”然后便说女儿和儿子:“你俩困觉吧,我等你们老窦回来。”
甘露打发弟弟去睡,自己把洗衣机里洗好的衣服掏出来。甘妈妈伸手端盆,陪女儿一起去晾衣服。
夜里的小镇,差不多家家都开了电视机。但他们隔壁的邻居家放的居然是粤剧。咿呀的唱腔,令甘露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