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向着天空望去,这才发现下雪了。
今年冬天的初雪。
她坐着的长椅旁边,有一盏高高的路灯,迎着暖黄色的光线看过去,一片一片的雪花,看得格外分明。
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葛苇摸出来接了,顾晓池的声音传来:“关东煮和三明治都卖完了,你要泡面还是饼干?”
葛苇想了想:“饼干吧。”
又想了想:“再买两罐啤酒。”
她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怔怔的望着前方。
路面很空,黑色的。夜色很浓,黑色的。只有偶尔路过的车亮着车灯,带来一点点暖色的光。
一下雪,天地间就显得很寂寞。
葛苇又哈了一口气,白色的一团热气,很快就被黑色的夜吞没。
葛苇本来觉得身上的羽绒服还挺暖和的,这时却忍不住抖了一下。
突然下雪的天,好像冷到了人心里面去。
她有点心慌,莫名的没来由的,可就在这时,远远一个身影出现了。
很高的,很瘦的,棉服帽子扣在头上、看不清面容的。
可葛苇知道那是谁。
是她的顾晓池。
走远了,也还会回来,径直向着葛苇的方向,走回来。
顾晓池走得近了,发现葛苇在看她,拉下帽子,冲葛苇笑了一下。
素白的一张脸,和天空中刚落下的雪一样干净。
葛苇的心里忽然又不慌了。
顾晓池走到葛苇身边坐下,把手里的饼干递给葛苇。
葛苇要的苏打饼干,挺平价一牌子,葛苇指定的是香葱味。
葛苇想把包装袋撕开,可她的手有点冷,在夜风里冻着很快就有点僵,撕了半天也没撕开。
顾晓池把饼干从她手里拿过来,帮她把包装袋撕开,又递回给葛苇。
葛苇问顾晓池:“你吃么?”
顾晓池伸手拿了一片,葛苇也拿了一片。
天空中的雪还在下。两人的手指都冻的微微有些发红。
她们都没有再说话。
迎着雪,在深夜里,坐在一盏光线模糊的路灯下,吃着一包苏打饼干。
没有其他行人。路面上连车都很少路过。静得只能听到两人咀嚼饼干的声音,嘎吱嘎吱的。
一小袋饼干里有四片,两人都没怎么吃晚饭,很快吃完了。
葛苇又拿了一包,还是没撕开,顾晓池又帮她撕开了。
葛苇拿着包装在顾晓池面前晃了晃,顾晓池看着她,葛苇见顾晓池不拿,自己拿了一片。
低着头,吃的很沉默。
顾晓池一直看着她。
这会儿雪下的不大,但是坐的久了,葛苇的头发上还是落了不少的雪花。
顾晓池拉起连在她羽绒服上的帽子,轻轻扣在她头上。
厚厚的一圈狐狸毛,遮住了葛苇的脸,顾晓池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葛苇又把手里的一包饼干吃完了,还没说话。
顾晓池觉得大下雪的夜里,两人坐在路边挨着冻,吃着一包干干的苏打饼干,怎么想怎么诡异。
葛苇终于开口了:“不是有那个说法吗?恋人一起在雪中坐着,等到雪落满头的时候,就意味着能一起到白头。”
顾晓池一怔。
葛苇在想这个?那她刚才给葛苇戴帽子的时候,葛苇怎么没阻止她呢?
因为葛苇接下来说:“我觉得说这句话的人,自己绝对没实践过,tmd冻死老子了。”
顾晓池在旁边笑。
葛苇把手里没吃完的饼干放下了:“那个……”
顾晓池等着她开口。
要说的话,好像很难。因为葛苇放下饼干,又拿起啤酒,打开喝了一口。
顾晓池拿的是常温啤酒,可在雪夜里这么放了一会儿,也凉的像是在冰柜里冰过的一样。
那可真是晶晶亮,透心凉,凉的葛苇一哆嗦。
可是葛苇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啤酒罐子拿在手里不肯放。
刚才吃的饼干太干,全堵在嗓子眼里,让她想出声都不容易,要说的话,对她而言,真的很难开口。
终于,她又喝了一大口啤酒:“顾晓池。”
顾晓池还看着她。
葛苇望着她笑了一下:“你啊,小朋友,你离开我吧,走得远远的。”
顾晓池一愣。
“去画画,去写生,去攀山越岭,去看所有你自己想看、而为了陪着我没去看的风景。”
她伸手,指尖冰凉,摸摸顾晓池的脸,又一笑:“真嫩。”
“你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广阔的未来,别就这样停在原地。”
顾晓池沉默了一下。
“那你呢?”她问:“关于你自己,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吗?”葛苇又喝了一口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