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 死亡
死非常之容易
人就像风筝的灯笼
很快就会熄灭
人的生命就像蜘蛛网
有一点点风就会吹断
死亡之迅捷应使人害怕死亡
因为我们正朝着它全速奔去
而它本身也在不停的全速追赶着我们
布道士们在教堂坟墓中的死神舞前,不厌其烦地奏响他们的死神牧歌。死亡平等地降临到每一个人头上,不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死神手持骷髅作琴,长骨作弦,为众生的死亡之舞伴奏。
在这个时候,意外死亡的人,没有忏悔礼,没有领圣体礼,并将失去举行所有临终圣事的机会,草草地下地狱。
奥德赛先生是自然死亡的,他面容安详,双臂交叉在胸前,静静地躺在棺材里,好像只是睡着了。他的先祖是一位伟大的骑士,一手握矛,一手执盾的遗像矗立在市中心广场。
奥德赛先生立下遗嘱后,出的气已经比进的气多了,一个唱诗班的孩子提着灯笼为神父开路,匆匆赶来接引他回到上帝的怀抱。
他的床边围着蜡烛和亚麻布,他艰难地接受临终敷油礼。忏悔所犯的罪孽,领受主的圣体和圣血,重燃意识的火焰。就是说,经历了油礼后又会重新复活。
伴随着他的死亡,钟声悲鸣了三下。
流泪是一种痛苦的宣泄,但是在基督教中,这是一种不节制的表现。修士们倡导以祈祷来代替眼泪,死者身上的裹尸布会因眼泪而沉重,阻碍他们通向天国的道路。
钟声再次响起,送葬之行已经结束。
紫杉和榆树在风中簌簌,像是亡者向送葬者挥手告别。
纳比尔算是奥德赛先生的家庭医生,陪伴了他最后两三个星期。
流行病持续了一阵子渐渐消失,好像这一次来势汹汹的传染病,并不是他们所设想的那样严重的瘟疫。
纳比尔的妻子快要生了,此时的她不可能再进行长途的出行。
于是纳比尔每天陪伴在她身边,整理之前的手稿,回到家乡的生活紧凑又乏味,远没有战场上有趣又刺激。但是纳比尔只要一想到他的妻子和即将出生的孩子就觉得内心溢满了温情。
“你快去临街的老妇人家里看看吧!”劳拉并不太能习惯纳比尔总是待在家里,“她说她的身体疼痛得厉害,还在梦里看到了一片三色堇,她觉得浑身颤抖,快要死了。希望你给她开些药剂。”
纳比尔点点点,“好吧。”
他让助手背上工具箱向临街走去,助手原本就是一个出色的药剂师,对于这样的病情基本了解。
“纳比尔医生,”助手神神秘秘地说,“你还记得桑德斯先生吗?就是那位成功的商人,我跟你说他和阁楼那位是叔侄关系对吧?我昨天才听到有人说他们根本不是,他们犯了教令!他们——”
“行了,”纳比尔轻描淡写地略过去,“想想怎么配药吧。老妇人的邻居都是和她差不多年纪的人,病症大相径庭,你最好不要弄错了。”
“我哪次没有——”助手刚想反驳,又心虚地抱怨,“都怪他们自己隐瞒病情啊,那病情加重,根本不怪我呀!”
老妇人颤颤巍巍地给他们开门,街道四溢的垃圾和粪便的味道立刻带着热气冲起来。
“哦!”老妇人叽里咕噜骂了一通,“快请进。”
老妇人给颤颤巍巍地给他们倒茶,拿出一点Jing致的小点心。
“老啦,”她捶捶肩膀,“一个人住在这里,不知道哪天就回到主的怀抱啦!”
她看起来十分乐观,不像一个长期忍受痛苦的人。她的儿子在战争中失去了双腿,然后又因为伤口感染失去了生命。丈夫在几年前就回归了主的怀抱。
老妇人活了几十年,没有什么大病,老来身体却如同年久失修的零件,一个个要跳出来。老妇人自己说的。她很健谈,从身体不适聊到门外的石板,她说下雨天看着外面,石板被路过的人踩得快要飞出来。
一条路不论走了多久,还是一条路,哪怕偶尔散落几块垫脚石,也是一条路。人就不一定了,人要是随意散落一个部位,可能就死了,不是人了。
纳比尔和助手好不容易才从老妇人家里出来,临走前老妇人还殷勤地劝他们再说说话。
其实她并非忍受不了痛苦,而且忍受不了无边的冷清。附近的人一个个苍老死去,白天夜里都是一片空荡荡。听得最多的还是丧钟和摇铃,还有失去亲人的人难以自抑的痛哭声。
死亡面前众生平等,可是没有人知道死后的天国和地狱到底是什么样子,自己一生的罪孽又是否能在临死前通过忏悔得到原谅。
也可见附近的孤寡老人基本是这样的情况,老来多病,孤苦无依,举目四望,十分悲凉。
诊治完这个街区的病人后,已经接近傍晚,纳比尔回到家里,洗了个澡才坐下来和妻子共进晚餐。
劳拉十分嗜睡,吃完晚餐休息一会儿就回房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