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是什么人?”守城的兵士一边检查着几人的户籍文牒,一边询问道,“来岭阳府干什么?”
“小人是从琼州来的香客,”罗谦镇定自若,脸上带着圆滑世故的谄笑,“想到坚固寺进香礼佛,为老家晏清府的乡亲们祈福消灾。”
一旁的兵士检查了马背上的包袱,向头领汇报道:“的确都是些香烛还有经幡。”
那名领头的兵士神情放松了下来,歉意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最近岭阳府不大太平,所以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些。”那人将文牒交还给罗谦,又漫不经心地说道:“琼州的莲光寺那么出名,诸位却偏偏要不远千里跑来岭阳府,可真是潜心礼佛啊。”
罗谦接过文牒,瞥了一眼随行的手下让他们保持镇定,随即笑着回话道:“军爷说笑了,小的们哪有这份闲心和闲钱专程跑这一趟呢。”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口袋,倒了一些灰白的粉末在手上。“小人是做海盐生意的,从琼州进了货一路售卖。恰好在返程的路上途径岭阳府,便想到可以来这里进香参拜。”
那名兵士用食指蘸取了一些粉末放进嘴里,一边走向了马匹,仔细打量着马背上,那个装有香烛的麻布袋。袋子表面沾有细细的一层灰白粉末,那是装盐的口袋被雨水打shi,又经过日晒后析出的盐晶。
“嗯,这盐的味道很正。”那人冷峻的脸上瞬间恢复了笑容,“诸位如此诚心,相信一定能得佛祖庇佑,消灾解难。”
罗谦脸上的表情轻松淡定,方才盛过盐的手心却已然冒出一片冷汗。只有一半的人手跟着罗谦进了城,其余的八人还在城外准备接应,若在此时被官兵盯上,仅凭他们六人恐怕难以脱身。众人直到安然抵达佛寺,确认没有追兵,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罗谦抬头一望,立刻就理解了卢匡义带他来此地的理由:眼前是一座七层宝塔,庄严矗立,站上塔顶便可俯瞰整座岭阳城。
“舍利子,又称作坚固子,乃是佛祖释迦牟尼圆寂后留下的佛宝。坚固寺内筑有七层宝塔,塔内便是供奉着一颗佛骨舍利,因此而得名。”卢匡义眼神坚定,胸有成竹:“除了南北城楼,便只有这里是制高点。只要登上此处的佛塔,岭阳城的兵力布防情况便可一目了然。岭阳府即便全城戒备,唯独这佛寺是不会有兵士驻守的。”
这缜密的心思令罗谦不由得赞叹,心中更多了一分惜才之情。事不宜迟,罗谦代众人向寺庙住持说明了来意,一行六人随即分为两队,三人前去安顿住处,罗谦则带着卢匡义和一名手下登上了佛塔。
“官修驰道贯通南北,曲弦河则由西向东,串联三市八坊,分别是城西货市、城南集市、城东菜市,以及分别位于八个方位的民坊。”卢匡义抬手一指,“南北主路靠近中心的位置,就是岭阳府衙门,军政司设在北门。我们进城的南门是最主要的关口,自然有重兵把守,除此以外……”正在这时,南城楼上传来钟声,三长一短。卢匡义眼神迷离如梦初醒,喃喃道:“申时过半了……”
“匡义,这个时候别去想这些……”罗谦及时出言安慰,卢匡义却置若罔闻,又道:“教刑笞tun的惩罚从午时开始,已经两个半时辰了。从这里到东市,大约需要三刻钟的时间。”
“卢匡义,你冷静一点,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罗谦抓住卢匡义的手臂,却立刻被后者甩开。卢匡义从袖中取出一捆绳索,末端连着飞龙爪,原来是早有打算。
“你叫我如何冷静……我们在这儿说废话的同时,小鱼儿可是正在上百人面前,被刑官狠狠痛打着光屁股啊!”卢匡义掷出飞龙爪,绕在了塔檐上,“从现在开始,我的一切行动,都与你们无关。”
“匡义,不要……”罗谦正欲上前阻止,卢匡义却先他一步,跨出栏杆跳了下去。卢匡义轻功了得,踩在琉璃瓦上如履平地,踏出没几步便一跃而起,稳稳当当地落脚在下一层的飞檐上。
罗谦与手下急忙冲下楼梯去追赶,塔底的僧人纳闷道:“还有一位施主……”罗谦眼下可没时间解释,吩咐手下留在寺内待命之后,便只身前去追截卢匡义。
等罗谦追出寺庙,卢匡义早已钻进人来人往的热闹西市,不见踪影了。罗谦即刻意识到,自己不如卢匡义对岭阳城的街坊那么熟悉,只怕会迷失在曲折的街巷里,必然是追赶不上的。这时他忽然想起,方才在塔顶上听卢匡义说过,曲弦河串联着三市八坊。虽然需要绕一个大弯经过城南集市,但是既然走陆路行不通,那就只好放手一试了。
卢匡义敞开衣襟,在脸上、身上都抹了黄土,伪装成了干苦力的工人,没有引起在路上巡逻的兵士的注意,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城东菜市口。
不远处人群聚集、议论如沸,想必就是当众执行笞tun惩罚的地点。卢匡义朝前走了还没两步,就忽然听见有两种不同的刑具击打皮rou声交替响起。那声音无比清晰地钻入到他的耳朵里,甚至令他感到刺耳。卢匡义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可击打声却再度传来,清晰而锐利。“噼——啪——噼——啪——”那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入耳中,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