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进香铺,是源于习惯,眼下见了熟人,恨不能离得越远越好,哪里会想要逗留?
更何况,制香需花费不少时日,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岂不尴尬?
见她不语,黎烨又继续道:“小姐与在下同是爱香之人,堪称知己,在下近来研制了不少香品,还想与小姐切磋一二。”
沉默了一会儿,沈烟喟叹道:“黎公子,沈烟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黎烨凝视她片刻,倏然嗤笑:“难道沈小姐伤了心,便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吗?”
语气淡淡的,却藏着一丝轻蔑。
沈烟微恼:“黎公子此言何意?”
黎烨缓缓起身,轻袍缓带,信步踱到她面前,俯面,柔声问道:“何故,小姐会来这偏远小城?何故,小姐会独身在此?何故,小姐会愁容满面?何故,白公子竟不在身边?”
他每问一句,都像一根刺扎入沈烟心中,及至末句,更是在她伤痕累累的心上撒盐,她咬牙隐忍,终是不忿甩袖,掉头便走。
黎烨提高音量:“不论何故,小姐不答,在下不问。在下只是要提醒小姐,堂堂暗香馆当家,宛城第一制香名手,难道只会耽于儿女私情?”
沈烟立定,心中一震,旋即又是一痛,黯然道:“暗香馆早已不在,宛城已无沈烟。”
黎烨端凝着她的背影,隔了片刻,才认真道:“小姐若愿留下,香思即是暗香馆。”
沈烟慢慢转身面对他,百思不得其解。
黎烨迎上她满是疑问的目光,微笑道:“若,小姐执意要走,在下也不强留。”
他拉过沈烟的手,自怀中掏出钱袋,塞进她手里:“出门在外,总需盘缠傍身,不然,就只能饿肚子了。”
温言软语,恰似一江暖流涌入心坎,沈烟心旌摇曳,忽然有些鼻酸,有些眼热,她眨了眨水眸,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黎烨微微挑眉,要笑不笑:“你不会是感动得要哭吧?”
沈烟一抹眼睛,将钱袋塞回他手里,别过脸,银牙暗咬:“我不能要你银子。”
“这银子我不白给。”
黎烨笑着将钱袋又塞她手中:“我这香铺缺了名调香师,你可愿留下,助我一臂之力?”
言下之意,这袋银两便是工钱了。
沈烟双手捧着钱袋,如同握着烫手山芋,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
还,他必是还要塞回的,不还,则意味着她得留下为他打工了。
如今她举目无亲,无家可归,沈烟怎会不明白,他是有意收留自己?
纠结半晌,她抬眸问他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黎烨漫不经心地一勾菱唇,凤眸含笑:“我若说,我对小姐一见如故,你定是不信的。”
沈烟忍俊不禁:“那,你还不说实话?”
黎烨摇头一笑,点了点自己的心:“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未必是虚,人,最容易被视听蒙蔽,唯有用心,才能感受真实。”
沈烟一头雾水,难道他是要自己用心去了解他?怎么感觉怪怪的?
黎烨见她陷入沉思,挥手拂过她眼前,打断她的思路。
沈烟回神,两腮微红,她将钱袋捧到他面前,正色道:“无功不受禄,这个……公子还是收回吧,等到发月钱时再给我,先说好,月钱十两,一分都不能少。”
黎烨笑道:“那你可亏了,这钱袋里可不止十两。”
沈烟面染红霞,蔓延到了脖子上,她眼观鼻,鼻观心:“黎公子,莫再取笑沈烟了。”
黎烨见她执拗,只好将钱袋收回,心里长舒一口气,这人,总算是留下了。
“走吧,我腹中空空,正需饱餐一顿,你随我去酒家一趟。”黎烨说着,伸手便去拉她。
沈烟如遭火炙,忙将双手负背:“我自己会走。”
黎烨一顿,收手凌空一划,变出一面折扇,轻摇前行。
不提便罢,一提便饿。
沈烟悄然抚向小腹,说来奇怪,香茶入腹后,她原本有些发软的身子,竟逐渐恢复了气力。
先前以为他是胡诌,现在看来,那的确是盏仙茶。
可惜她只饮了一口,若是吃了整盏茶,是否就饱了?
思及此,她默默瞥了一眼那盏百花香。
黎烨见她并未跟来,回头一看,顺着她的视线扫了眼,失笑提醒:“走吧,茶凉了,便没了仙效,即便喝光了也不扛饿。”
沈烟被他看穿了心思,脸上越发火辣,她安静地跟着他,心知神仙怎需要吃东西?
他分明是顾虑自己,又恐伤她面子,才谎称腹中空空,这份细腻与体贴令她感动。
掌柜见东家和沈烟一前一后下楼,笑得颇有深意。
“东家这是要出门?”他迎上前问。
黎烨让开一步,让沈烟站到前面,介绍道:“这位是沈小姐,自今日起便是香铺的调香师了,这是周掌柜。”
掌柜连忙见礼:“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