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辰被她的话噎住,怎么回都不是,只好低头喝了两勺梅子汤,酸甜沁口。
她看着案上的图纸,问道:“他的话跟图,是怎么传来的?”
素织忙回道:“世子的侍从木耘偷偷来传的话,您放心,做得隐蔽。”
谢辰皱眉沉思,不知这木耘的底细,他的随从都跟他不久,不知有几个忠心的。转念想到蔺长星爱说傻话,但不是真傻子,应该不会鲁莽行事落下把柄。
入夜后,行宫里盏盏宫灯掌起,流萤伴着月色,照得人心明晃晃。
人声初定下,白日喧闹的地方,此时只听见虫鸣声和四处侍卫巡逻的齐整脚步声。
倾藻斋里的太医刚走,息云姑姑就回太后房中传话:“齐画师醒过来后把药喝下了,现在人清醒了许多。”
太后已卸了钗环,只穿着单薄寝衣,这使她看着不像是雍容华贵的太后娘娘,只是个姿色艳丽的妇人。
她不厌其烦地翻着齐枝沅的画作,淡淡地“嗯”了声。
息云看她没有动作,不解地问:“您不去看看画师大人吗?”
“是他问起哀家了吗?”太后霎时抬起头,看到息云的脸色当即明白那绝无可能,眼里的光泽黯淡下去,“罢,过两日哀家再去看他吧。你让他好好养着,别落了病根。”
息云担忧道:“娘娘,您这是何必呢?画师大人不是不明理的人,就算他心里真有怨,您更该早点去说清楚。”
“说什么?”太后笑了一下,看着息云:“说皇帝已经盯上他,今天这番苦rou计,只是为了让皇帝知道哀家素来心狠,从不对任何面首上心?”
这个词一出,息云立即跪了下去,“太后娘娘,您别……”
太后兀自往下说:“你猜,他听了会不会谢哀家的庇佑?”
不会的。
齐枝沅不会的,他一定会顺势退开,他已经不只一次两次地请求出宫了。
她本不该带他来行宫,可他说想出宫看看,说宫里没有他想画的景色,她就带他来了。
苦rou计她早就想好了,蠢是蠢了一点,可对陛下而言,这就够了。
陛下若信她,自然最好,齐枝沅在宫里会自在些。
陛下看出来她在演戏也无关系,那便让他知道自己多想护住齐枝沅。
姜大将军镇在北疆,家眷皆留在宴京,此为做质。她这个做太后的不干政不弄权,只是年轻放纵,贪图男色罢了,对君王来说反而让人放心。
可是,齐枝沅想离开,她忽而发现这才是棘手的事情。
今夜的月色静如秋水,谢辰浅青色的衣裙外,罩了件宽大的纯色玄黑斗篷,帽子戴上后遮住大半张脸。
她在素织与卫靖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出了揽风阁。一路上果然没碰着人,有卫靖在前头探路,连灯笼都无需提,跟着走就是了。
蔺长星标记的那处地方是个亭阁,就在二人的住处之间,两边赶去都不远。亭阁三面环水,一面临着小径崎岖的石林。
若有人自石林外来,远远便看得见,若想藏身,石林里也有的是石洞。
穿过石林时卫靖放慢步子,谢辰不得不小心脚下,失声哑笑。难怪他选这处见面,这儿无处挂灯,入夜后路难走又Yin森森的,谁闲得发慌才往这边来。
除了他们这种……
卫靖将她带到亭子边,自己欲要往石林外退:“姑娘小心上去,我出去守着,外头没人能进来。你若有事便喊我名字,我听的见。”
谢辰点头应下。
她本打算独自前来,毕竟说难听点,这就是“私会情郎”。
怎么好意思带着近卫。
但素织不同意,怕她一个人出事,又说卫靖是个实心眼的,姑娘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从来不多想一步,也不多说一句,不必当他存在。
眼下见他如此,谢辰心里宽慰,想着年末定要给他定桩亲事,让他高兴高兴。
谢辰提裙上了假山上的高亭,“吱呀”推门而入,却见亭内四面窗户紧闭,不仅没有照明之物,连蔺长星的人影都没有。
谢辰回头,远处虽有光源,但入目黑茫茫的,只剩月光浮着。卫靖走路无声,也不知隐在何处。
难不成他有事,耽搁住了?
谢辰从里阖上门,凭方才的记忆走到木桌边,桌上简单铺了一块桌布。她在凳上摸了把,连灰尘都没有,想是被人擦干净的。
他来过。
谢辰坐下等他,在脑中思索他会去哪里,忽然惊觉桌布下有动静。
饶是她胆大,坐在黑暗里不怕,可这瞬间也是背后一凉。桌下有什么,这种地方不会有蛇吧?
她压着心慌,刚准备悄声站起,却见一个黑影从她腿边窜出来,幼稚鬼压着声音问笑:“四姑娘,想不到吧,哈哈哈——”
谢辰一颗心险些蹦出来,强忍下脱口而出的尖叫,咬着牙喘了两口气。
真恨不得踹死他。
蔺长星嬉皮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