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对话终止,叶蓉没再回他,顾华庭也没问。
几近深冬,转眼又是一年。
开春之时,以为自己终将病死的叶蓉却渐渐好了起来,不再整日嗜睡,眉眼妍丽,Jing神头十足。
难得有一日,叶蓉推开窗,看满院的桃花,缤纷绚丽,热烈而又盛情,像极了未出阁的她。
顾华庭推开门,看到的便是女郎对窗而望,身姿窈窕,只穿一件粉衫,面上不施粉黛,天真俏丽,一如当年初见之时。
他无数次幻想过,若在当年他就明白,当时一见,便是倾心相向,这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一样了,她现在纵使没嫁给自己,是否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厌恶极了他。
许是感受到注视,叶蓉侧头,看到廊下人,微怔,唇角的笑压下,随即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躺回床上。
“六公子。”
顾华庭绕过屏风,坐在她身侧,叶蓉背对着他,开口。
“嗯。”
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便越来越生疏。叶蓉不会去讨好卖乖地叫他六郎,顾华庭亦不会逼迫她开口。
“我的病是怎么好的。”她忍不住问。叶蓉明白,自己的病不会无缘无故地好,当初她明显感觉得到,剩不下多少日子。
“如果我说是拿我的命换的,你当如何?”顾华庭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睛注视她的神色,一刻也不愿离开。
他声音里透着暗哑,叶蓉方才注意到,这几夜总能听到他压抑的咳嗽声,时有时无。
她动了动唇,终究是没把这一声关切问出口。
顾华庭突然猛咳,一声接着一声,高大的身形佝偻着,不住打颤。
叶蓉身子一动,闭了闭眼,像是极不耐烦地拉过身下的被子一把蒙住头顶。
见此,顾华庭眼里骤然闪过痛色,咳嗽声更加剧烈。
没有什么,能比她最会伤人了。
他心想。
第38章 叫夫君
那夜天色很晚, 只有几点星光在夜幕中孤零漂泊,无所依靠。有晚风吹,乌云卷, 呼啸而来, 暗自酝酿风暴。
叶蓉病本好得很快,气色红润, 丝毫看不出病态,这日不知为何又忽地发起了高热。脸蛋烧得通红, 整个身子滚烫滚烫的,像是能煮熟一个鸡蛋。
顾华庭没让任何人进来, 一直守在她床边,用热的巾帕给她擦身子, 给她喂水。
昏黄的灯光下, 郎君的身影忙碌,不时还有几声轻咳传出,一声震着一声, 越来越大。他似是怕吵到病中熟睡的女郎,手中帕子甩到盆里,捶胸压抑, 脚步匆匆跑到屋外才放声咳嗽出来。
声音稍歇,缓了缓, 欲要回屋之时,身后的门突然打开,女郎只穿着亵衣跑了出来, 忽地用力抱住他的后背,声音闷闷地穿过他的胸口,带着撒娇般的委屈, “夫君,是不是你来看我了,我好想你。”
风霎凉,吹得人心尖疼。顾华庭僵硬地站着,身影一动不动,仿若定住,唇色在黑夜中渐渐苍白,眼里Yin鸷闪过,突然上身下弯,喉中升起一抹腥甜,“噗”,一口血吐在地上。
疯狂的嫉妒焚烧着他最后的理智,郎君眉目稍敛,好似不在乎地擦擦嘴角,慢慢转过身,看向还在迷蒙之中的女郎,唇线微微勾起,双手按住她消瘦的双肩,指骨用力,掐住一道青痕,凉道“叶蓉,你看清楚了,我是谁?”
叶蓉这才惊醒,眼睛盯向他,被他禁锢着,脚步后退不得,双肩痛得她轻嘶一声,喃喃,“顾…顾华庭。”
顾华庭倾身过去,含住她的唇畔,把嘴中的腥味全部渡了过去,令她几欲作呕,郎君声色狠戾,“再提他一次,我就把他的脑袋割下来,日日挂在你的床头。”
突然,狂风大作,树影摇曳婆娑,犹如地狱修罗,细细密密的雨珠落下,砸在两人的头顶,叶蓉全身不住地发抖,眼睛惊惧慌乱,他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翌日,他好似忘记了昨夜的事,依旧守在床边,给她喂药。叶蓉很乖,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再也没违背过他。
他像是突然想起,喂药时,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看她,“我让人赶制了一套嫁衣,明日你穿上。”
叶蓉眼中惊愕,被苦药汁呛住,连连咳嗽不止。顾华庭就坐在床边看她,也不上去安抚。
平复之时,叶蓉才道“可我已经嫁给了刘…”信成二字止于口中,被她生咽了下去。
顾华庭放下药碗,耐心地擦掉她嘴角的药渍,似是诱哄,“你答应,我就放他出徐州。”
叶蓉疑惑地皱眉,颇有怀疑地问,“当真?”
唇上力度加重,他粗砾的手指能抹掉她一层皮,“当真。”
这件嫁衣并不是他临时起意,而是在许久之前他就动了这个心思。
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能亲眼看到她为自己穿上一身红艳嫁衣,也算是了却他的一桩心愿。
后午,钟吾就将那套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色嫁衣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