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躺在椅子上接受阳光馈赠的时刻,那些暖暖的细胞充盈在身上,寒冷在被温柔地驱逐。才觉得好受了些。见几个女学生过来问他,他四周扫了一眼,周围都是枫木桦林,枝干斑驳,叶红如胭脂,又黄如金箔,虽然不特别的茂盛,但也双木成林,远远望去很大气。就说:“你们看周围景色,哪些更让你们心情愉悦,就可以画哪些。我看着这些树就很好。”
也缘于好奇。
慕辰站在叶清背后听了,问:“那我该画个什么呢?拿着你的画具我可要好好珍惜手中的笔。”完了干脆就地坐了,将画架小心摆好,端端正正地瞧了一眼叶清。
“那天来的学生真的很多啊。”慕辰看着画板上的人叹了一句。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不习惯。
“金奖作品,很厉害啊!”当时慕辰感叹了一句,自然心里还有些不服气,想着自己作为被西城大学录取的专业课第一的学生,只是没参加罢了吧。然后他看到那幅名为《空》的作品。一整张纸上只有黑白灰三种交叉的色,似乎在一个宽阔的街道上,行人背景模糊,只露出上半身和头来,背对着前方行走,看不到任何表情。和周围模糊化的处理结合,沉重的轻,虚无感丛生。那些人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画面中消失,在模糊的背景中融化掉。似乎这样才能表达作者心中的一片荒原。
叶清啊,一直也没能让你快乐一些。四年了,从来你都不快乐,我是多失败啊,如果以往你都是静静敷衍着我的热烈,那上周就是你最放任自己情绪的时候了吧……慕辰描摹着眼前这个高贵的模特,眼神坚毅得像个即将上战场的将军,他是要打一场胜仗回来,只是以前他想瓦解对方,现在,他却只想守护,也只要守护而已。
几个女生听了,也看了周围心想,老师喜欢树,那就画树呗,也不是特别难画的东西。准备再问什么,看叶清神情比较困乏就止住了嘴,又回去搭了画架摆开了阵势,想着自己的画一定要得到叶清的一声称赞才能合格。
叶清似乎在温暖的光中睡了过去,那么久久地不动,仿佛没有生命的气息存在一样,他刻意留着长发和刘海,只是为了遮住自己的情绪,他心里如何并不想叫外人知道。慕辰时常跟他贫嘴,他不习惯,就这么不习惯了四年。
“还是那个样子。”慕辰的声音天生带着柔和的磁性。他想起大一时刚到西城大学,也是美术专业的他参观的第一次展览,就看到了叶清的作品,那幅画作下面的介绍是:叶清,24岁,西城大学美术系大三学生,作品《空》为本年度大学生全国美术大赛金奖作品。
大三了才头一次进社团,而西学画社在招新时便将叶清的介绍标在了最醒目的位置,俨然成了社团的灵魂人物。慕辰恰好看到了,于是毫不犹豫地填了表,正式和叶清成了社友。
叶清因为得奖而成了西城大学那个秋季里的火热人物,几乎每个和美术相关的社团都想叫他加入好长长门面。实在受不住社长一遍遍的拜托,最后他只得选了那个办了这场小规模展览的“西学画社”。
这时慕辰注意到了身边第一排的一个男生,因他坐在旁边,侧眼看去,那男生穿着一件棕灰两色相间的宽松薄款毛衣,两色之间是菱形相交的好看纹路。下身穿了一件黑灰细条纹阔腿裤,一双白色休闲鞋套在脚上,俨然是个素净的样子。那男生头发微卷着,发梢密密地盖过了耳廓和大半张脸,慕辰只能瞧见下巴及嘴唇的样子。
那时西城大学也是这个季节,纷繁的色彩比夏日的绿更显得热烈鲜艳,而这场社团集会就在美术系大楼四层的讲堂里,里面吵吵闹闹坐了二百多人,从大一新生到大四长老一应俱了个全,慕辰也在其中。等社长进来请大家安静后便说明了这次集会的主要目的:一来欢迎新社员,二来请叶清学长为大家做一次绘画讲座。
“我想做个将军,以后一直都是臣子。”慕辰蓦地小声起誓一般,蹦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慕辰仔细端详了一会那幅画,便有些不想说话了。那种阴郁的色彩和画面令他很不舒服,这么个年轻少年怎么脑子如此冷峻,慕辰出来展厅后就想看看这位学长到底是个什么人,源于好奇。
真是个冷淡的家伙,慕辰心想。完了又心疼地望着叶清的背影,光散在他的身上,像被裹壳的婴儿一般,衬得身形更显瘦弱,他将头又埋下去了,似乎永远也不想让别人看到那张脸,暖意从他的发隙间穿过,在慕辰身边的地上留下了星星点点,他只是个才大自己两岁的家伙,就把自己活得老翁一样。
很合大家的心意,也是慕辰的心意。
“你,随意吧。”叶清没回头,将眼睛闭了起来,半躺在椅子上又将刘海往双眼处捋了一捋,留了半张脸在光地轻抚下更泛白了。
“你吃了药再这么懒散吧,可别真传染给我。”慕辰这么说着,脸上却有些愁容。
“吃了。”叶清回他。
慕辰摇了摇头又叹口气,自己是在干什么啊?又不假思索地在纸上描摹起眼前的老翁,手中的笔在簌簌声中快速又坚决,谁也不能阻挡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