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打量,一个穿着中规中矩的妇人跪在地上,见她来了,伏地磕了个头,口称陈氏。循规蹈矩,并无仗势姿态。
韫和心中雪亮无比,知道她是老夫人身边遣的人,等她跪够了才松口让她起来。
缓声道:“我这史府虽比不得从前光景,上下也有十几口人,服侍我绰绰有余,何须劳动老夫人添置人手。”
“妾是老夫人遣的人,也是国公点的头,夫人若有疑虑,尽可向国公求证。”陈嬷嬷到底是后宅侵yIn多年的老人,明明白白认了身份,把话抛给了韫和。
韫和脸色微变,“国公那里,我自会求证。嬷嬷头也磕了,自行退下罢。”
她拂袖站起来,走出两步,又猛然顿足,侧脸觑着老人,“陈嬷嬷到我史家来,就是我史家的客人,不可怠慢了。”
转首对红蕖道:“去挑一个机灵点的婢女,好生服侍嬷嬷。”
红蕖微微一笑,颔首退下。
陈嬷嬷仍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慌不忙,“妾来本就是为夫人做奴婢的,夫人再派奴婢伺候,怕是不妥。”
韫和不做理会,转过身,拢着一双手,指尖摩挲着袖口,“王媪在怎么没来?”
陈嬷嬷道:“和国公京郊郑家去了,国公带了郑家孤女回来,王媪留下帮忙料理后事,也要过阵子才得回。”
“国公回京了?”韫和皱起眉头,虽然刻意隐忍,声量还是高了一个度。
陈嬷嬷思忖须臾,回道:“一早回的,因此允了妾来伺候。”
捏着袖口的手一松,又是一把攥进手心,不留神,牙齿磕在抿住的唇瓣上,一阵刺痛在嘴里蔓延开。
没有过来也好。她还没有任何准备,不知道要从何坦白。
安慰着自己,心中却又惴惴。想他往日回京必定先到这里,再不济也要派人来知会,缘何今日先回赵家,也未见人来通报。
头疼得很,她疲于应对,挥了挥手,红蕖说了几句话,陈嬷嬷敛襟退出。
半日不到,这位赵府陈嬷嬷俨然自家那般随意,自作主张揽下膳食烹饪,午食做了满满一案的鸡rou鱼rou,光是闻着便腻得反胃。
韫和勉强吃了两口,推了碗筷。陈嬷嬷暗暗拧起眉心,絮叨起来,“就吃这点怎么行,夫人是有身子的人,不为自个想,也得为肚子的人着想。”
说着又拿国公来压,韫和虽烦,却没法反驳,硬撑了一肚子,整整一个下午都堵得心慌。
到了傍晚,直接蜷进被褥躺着,任她磨破嘴皮也不肯吃她做的饭食。
陈嬷嬷似乎没招了,请了两次再没过来。韫和以为她放弃了,舒了一口气,安安稳稳闭上眼,蒙头睡了过去。
醒时外头将将入夜,卧室掌的灯才烧了少许,她揉着睡眼,迷迷糊糊的,珠帘外传来放低的说话声。
眼皮跳了一下,她捏着被沿,重新闭上眼,再睁开时,床幔已在金钩挂起,漫进睡榻的光亮被挡去大半。
“嬷嬷的话,怎么不听?”隐在灯火Yin影里的五官模糊得不真实,覆在面上的冰霜却直入韫和心底,一层层渗进肌肤,击碎了她的温情。
一行泪在黑暗里悄无声息地落进枕头,阵阵腹痛如一把刀子,翻江倒海地搅动。
胃痛,腹痛,同时折磨着。
她捂住肚子,强忍着痛楚坐起,鼓了十分的勇气,“君湲,我有话和你说。”
沉重的呼吸萦绕耳畔,朝她倾下身子,韫和滞住了呼吸,。
赵君湲端详了一阵,用力扣进怀里,“我累。”
他身上冷得出奇,寒意钻进寝衣,韫和哆嗦了一下,好不容易讲出口的话生生掐在了喉咙。
…
金蟾如钩,月下独行,史宁戈踏着霜月,推开了一间小院。
木门敞开着,暖色的灯透出来,落了一地的新枝疏影。屋内陈设简单,入目一张长几,几上一坛开封的酒,两盏陶瓷酒杯,缓鬓青衣的女子跽坐蒲席上。
似是早料到他会来,面上泛着笑,“宁戈,我等你多时了。”
史宁戈眉梢一扬,拂衣对坐,看她斟酒,“七姊既知道我会来,必定也知道我的来意。”
不多不少,酒斟得恰到好处,仲璜抿了口,嗤嗤一笑,“借人追凶。”
没错,他的确是来借人的。
昨日他往妙手堂去了趟,匾额还在,门上挂锁,问了几家附近的商铺,只道昨日开市就不见,该是前日夜里走的。
消息灵通,又能在夜里出城,必有官宦暗中相助。如今出城去了,再寻起来有如大海捞针,而天底下能办这种事的,除了飞枭营,只有她的人。
宁戈捏住酒杯,“七姊的人果真厉害。”
“你怕不是还没睡醒。”仲璜一双眼狭长直愣愣地盯过来,凌厉中已见滔天怒意。
杯子重重一撴,“借人借到我手里了,史宁戈,你也是个分不清轻重的人。”
酒ye飞洒出来,溅了几滴在宁戈脸上,他缓缓拭去,“七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