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宴是公主的局,请的人却是三教九流,也能猜到几分这位帝姬是什么做派。
男女不杂坐, 但因为有这么一位豪放不羁的公主,也就没有素日那般拘着, 坐在相邻的两间屋子, 都放开了说话。
韫和没想到茶宴是荥阳所设, 这趟散心怕是要不愉快了,她据着竹炉站在外间的窗边,装装样子,看焰心亭上的黄花千点,耳朵里听着水上画舫里唱的《南歌子》。
不想荥阳和杨浔说了几句话,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韫和拂身,荥阳试先伸出手按住。她手腕的力量很巧妙,只轻轻的一下,点在手背,韫和便不能动弹了。
“夫人总躲着我呢。其实我也没那么讨厌你了。”她道。
韫和面上微诧,一时间还不知道要怎么接这话。
“宋国公该要回京了,我听闻他出了一点麻烦事,父皇震怒,要撤他的职,我瞧着没有转圜的余地,你自己好生保重吧。”荥阳说完,唇边微微一弯,掖着三尺大袖,转身回到那架屏风前。
韫和愣住了片刻,双手加绞在一起,参不透这其中的转变。
直至一只手抓在她臂上,她眼皮跳了跳,回过头,渤海翁主冲她弯着眼睛,“韫和,你脸色不好,公主说了什么?”
她穿了一件紫绮襦裙,外头罩着月色明花锦袍,活泼明艳,很衬她的性子。
“没什么,翁主要不要饮茶?”韫和记得,太子婚宴上荥阳称她渤海翁主,那就是渤海王的掌上明珠了。
少女眉头一皱,“能不能唤我娞儿?”
韫和眸光一动,笑道:“那娞儿喜欢饮茶吗?”
梁娞诚实地摇头,拉着她围着竹炉坐下,指着一个人给她看,“那位孟先生看见了么,他是蜀国来的商贾,贩的蜀锦深得昭仪和公主的心,如今可谓是天家的座上宾。”
韫和给自己布了一盏茶,捧在手里暖着,伸长了脖子往那儿望。不知什么时候,孟石琤坐到了荥阳下方,斜身对着她,仅露了半张侧脸。
不知先前说了什么,荥阳心情不错,“听说陇西四面环山,怪石嶙峋,风景和北国大相径庭,只可惜我深居内宫,无缘一见。倒是先生快意,想必南国的山川江海,佳丽绮姝,都走遍看遍了。”
孟石琤跪着,却比旁的男子多了一分慵懒,他笑笑,“走遍看遍的也仅是蜀国而已。”
荥阳就好奇了,“蜀国素有天府之称,不知有什么是蜀国没有的。
当年那一场战役,两国损失巨大,缓和了几年,才逐步恢复商贸往来。梁国输出茶叶,蜀国输出锦缎,互市上也各自较着劲。
荥阳问的很有深意,孟石琤垂眸想了会儿,朝韫和那儿望了眼,笑道:“也有蜀国没有的,譬如梁国的佳人,蜀国就没有。”
这话答得妙,既夸了蜀国又赞了梁国,惹得众人都抚掌大笑。
梁娞双眼晶亮,和韫和悄悄地说:“陇西蜀国的江陵王和皇太孙也是闻名诸国的美男子。”
韫和低首,慢慢抿着茶。
梁娞小口小口吃着点心,盯着那志得意满的男子,奇怪地笼着眉,“一个男人怎么戴一支莲簪。”
的确奇怪,韫和好几次见他,他都戴着同一支金簪,寻常男子常用玉笄和长簪固发,偏他与众不同,戴的这支簪不仅工艺Jing湛巧妙,还是女子所戴簪。虽说他容貌不俗,并没有太突兀,终归还是太怪异了。
大概察觉到自己的打量,他忽然就转过脸来,两颊轻轻漩出一对笑涡,韫和脑袋里倏地蹦出一个词。
东风落靥。
韫和耳朵忽然就烫了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茶香里似乎夹杂了女眷们的兰麝细香。
一定是香味太浓郁。
立在阁楼上,江河的夜景尽收眼底,芸芸众生,灯火如星,Jing致华丽的画舫在河上飘着,求生计的船伎一展甜润的歌喉。
夜幕了,众人辞别公主,韫和也随表兄下楼,孟石琤跟着,一直送她到船的附近。
河风伴着秋寒,吹得裙裳猎猎,酸风有些冷眼,韫和鼻子里难受,不免火气骤升,陡然拔高了声音,“你缠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斗篷在风里撕扯,孟石琤好像也变了一个人,“你就不想去蜀国?”
“我为什么要去蜀国。”
“赵君湲非良配,梁国非久留之地,不如随我去蜀国。”
韫和目光落在他斗篷掩了一角的韘佩,深深地闭了下眼,“你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和蜀国人有任何关联。”
“犀娘,你忘了太尉是怎么死的?”
韫和滞住,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她的ru名。
河风掀起她额头散落的发,深翠色的黛眉下,一双眼充满了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
孟石琤缓步上前,当着她的面解下那枚婴儿拳头大的珮,塞到她紧握的手里。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一切因我孟家而起,该由我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