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很难用语言去形容。
他仿佛能明白闻遥为什么会哭,但他说不上来具体是因为什么,只能抱着她,试图给她一点点力量。
闻遥索性就把脑袋窝在他的肩颈,吸吸鼻子,小声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我跟她还差得远呢。”
她妈妈扎扎实实给她上了一课。
……
舞者们下台卸妆。
基洛夫舞团的团长叶甫根尼激动得直搓手,跟在闻雪身后一边走一边激动地说:“我早就说过你肯定能行的!你的黑天鹅太绝了!明明能行,当年为什么不——”
闻雪停下脚步,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当年她能行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一直是瓦岗诺娃学校里最耀眼的那个,那时候她的芭蕾之路走得无比顺畅,当时的她意气风发,肆意张扬,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可是后来呢?
她演了十几年的白天鹅。
甘于沉寂,甘于软弱。
人人都说她将白天鹅演到了极致。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丢掉了什么。
她丢掉了她的初心。
她丢掉了她的骄傲。
她丢掉了闻雪这个身份,成为了伊丽莎白。一无所有的伊丽莎白。
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冰面上的那只天鹅令她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青涩稚嫩,但又意气风发,光芒耀眼。
这一路走来,她不后悔。
但是,她想,是时候找回从前的自己了。
打发走了叶甫根尼,她关上单人更衣间的门。她靠在门上,闭上了眼。
“咳咳……”一声低低的咳嗽抑制不住地溢出唇角。
她按住胸口,终于慢慢喘匀了气。
十几年没跳过黑天鹅了,她都快忘记了原来跳黑天鹅是这么的耗费心神。
……也这么的酣畅淋漓。
第94章 Chapter 94 双人舞。
闻雪从小是个很独且傲的人。
闻家家教严规矩多, 闻清书早年间是个出了名的刀子嘴,在法庭上在课堂上是那样,回了家也是那样, 从不掩饰自己的锋利棱角,对子女更是严苛。
年少时的闻雪觉得自己就像根弹簧, 压迫越强, 反抗就越强。比起老实敦厚的哥哥、温文如玉的弟弟, 她的叛逆期早早到来,成了闻家三个孩子里唯一的刺头, 也成了闻清书最不喜欢的一个孩子。她甚至觉得, 他对华岚一个外人都比对她好得多。
从小她就不喜欢待在家里, 她把自己的Jing神寄托于从小练的芭蕾。芭蕾舞台上那光影交织的世界成了她根植于心底的信仰。
所以当那个机会到来时,她走得义无返顾。
她愿意把一生都献给那个舞台。
绝不后悔。
所以,当她得知自己将会有一个孩子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打掉它。
她当时很年轻,且前途无量。
怀孕生产对于一个还在上升期的芭蕾舞者的舞台生命来说, 几乎是毁灭性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觉得生下那个孩子是一个错误。
因为生下孩子的初衷,是因为她爸爸闻清书的一句话:“行, 你要走就走。把孩子生下来, 我就当从此没你这个女儿!”
她弟弟一直告诉她,那肯定是爸爸的气话。
她何尝不知道呢?
但她早已经在童年里被他磨练出了一副铁石心肠, 闻清书的这句气话反倒在她经年积累的积怨与怒火上开了一道口子,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生下孩子没多久,她毫无留恋地走了。
她甚至认为,从那时候起,她和闻家的羁绊就已经被她和她爸亲手斩断了。
回到俄罗斯之后, 她再也没有联系过家里。
只有闻鸿偶尔给她发点消息,说说孩子的近况,她从来没有回复过。
冷漠也好,无情也罢。
有些事情不能回头。
只能硬着心肠往前走。
……
她铁石心肠地过了十七年。
直到有人告诉她,原来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个孩子一直在注视着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看着她。
原来那孩子每个月都会来看一场她的表演。
原来那孩子也在芭蕾上有着独特的天分。
原来那孩子成为了一名花滑运动员。
原来那孩子那么像她。
也那么不像她。
那孩子的气质温柔,笑容明朗。没有她身上那种锋利扎人的棱角与尖刺,也没有她那么孤傲清高。
闻鸿将她照顾教育得很好。
那孩子长成了她自己少年时代曾构想过的未来最美好的样子。
冰上一曲天鹅湖,优雅灵动,美丽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