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不一样法?”
“香港这里,其实有钱人家娶女明星进门是常有的事,可我家到我这辈才真的放开交友限制。
而我妈是歌星出身,虽然她刚出道没两年就嫁给我爸了。
这种举动,当时在家里,跟大逆不道差不多,最重要的是,他成功了。”
“因为你爸当时在主导你家的生意,你爷爷再不愉快,也要让步。”
“对,汇丰董事的位置本应该是我爸的,他和当时的香港汇丰经理卜德逊关系非常好,汇丰对船运业贷款非常谨慎,当时经营船运业的几家里,只有我家可以拿到汇丰的贷款,因为我家只租不运。
后来决定弃海登岸,卜德逊对劝说我爷爷下定决心出力很多,这可不容易。
而那段时间,大概是宋家在香港最风光的时候。
我哥说,我爸生性喜欢热闹,骨子里喜欢冒险,这和家里大多数人非常不一样,虽然我家做了整整三代的船运业,但是家里人处事一般都谨慎,不赚浪头的第一份红利,宁可附人骥尾,也要小心求全。
不怕你笑话,我爷爷生平最自豪的事,是宋家已经富到了第六代。
你看,我的侄子侄女们还没一个成年,就要被动成为家业成功的一大证明。”
“可如果没有你爸爸,你们家未必能挺过全球航运业寒冬,谨慎小心有时候未必是好事,冲动冒险反而能找到出路。”
宋衍耸耸肩,语气微讽:“时间会让人有意识地忘记不想记得的人,现在外人提起我家,说我们大可以躺着等地产升值,觉得再也没有比永基更稳的家业。”
“陆家是最稳当的老派人家,金融和地产是根基,汇丰和马会是身份。
人人都相信,把女儿嫁入宋家,就是给女儿买了笔比任何保险公司都牢靠的人身险与财产险,如果手腕足够,甚至连高额保费都可以免于支付。”
迟念念起了《繁花》第一集的旁白,王润心笔下的陆家,桩桩件件的家族故事,都在暗示她写的是宋家。
汇丰洋行与香港马会,在回归前,对这片飞地的影响力,确实非同凡响。
《繁花将尽》的结局,他们两个都知道,这开场时信誓旦旦的口吻,在结局时想来,真是种莫大的讽刺。
“促狭。”,宋衍揽起迟念的腰,抱着她在舞池里转了个圈,听得出她的一语双关,却并不生气。
他对这个人数众多的家庭没有归属感,也没什么荣誉感。
以迟念的敏锐怎么可能感受不出来他的态度呢,所以她对在他家人面前亮相,也没有期待,甚至,迟念已经对他和他哥的打算有了猜测。
“我一直不懂,陆斯年的原型究竟是你爸爸,还是你哥哥。”
“为什么不猜是我?”
“如果你真是陆斯年那个性格,现在陪你跳舞的人,不会是我。”
“大概是我爸爸和我哥哥的综合体。”
“陆肃雍呢?宋辰和他爸爸的综合体?”
迟念问完,正好能看见在舞池边上,端着香槟聊天的宋辰父子。
“大概是吧,其实一代人发生的故事根本撑不起《繁花》,宋家五代人,不算我那些还没成年的侄子侄女们,都被润心姐写了个底儿掉,每个人身上都有其他人的影子,影子叠影子,成了一个人,才能有那么多波折的故事。”
“那陆肃雍的父亲……”
迟念话没说完,感觉宋衍突然加大了握着她的手的力道。
宋衍虽然面色如常,可迟念知道提到这个使他的心情骤然变坏。
“我不知道,也许将来,我会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呢?还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虽然自己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相当大的把握。
在《繁花》里,陆斯年的父母也死于车祸,可那并不是一场“意外”。
陆斯年和顾承欢要寻找的,就是关于这场意外的答案。
对全剧本了然于胸的迟念,当然清楚王润心给的答案是什么。
这是一次引蛇出洞的试探?还是一次已有定论的公开审判?
不管是未有证据的猜测,还是沉默了多年欲待被人揭露的真相。
王润心的答案指向的对象,让迟念觉得冷。
除了宋毂和宋衍,在今天之前,迟念不认识宋家别的人。
可她今天与许多人接触后,却觉得她跟这场宴会上出现的许多人其实都是熟悉的。
这些人换上他们在剧本里名字,出现在《繁花》里大概会自然无比,完全可以做到真人出演。
王润心是个默不作声的观察家,她运用她的文字描摹能力,把这些人搬到了《繁花》里。
“那就不提了,今天其实挺无聊的,有这么多长辈在,闹不起来,大家都很辛苦地在装假正经。”
“我只知道,你很无聊,却要为了我着想,很努力地去换个话题。觉不觉得今天看到的很多东西都似曾相识?”
“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