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了抚额角,无奈地勾了勾唇,小姑娘胆子还挺大的。
一部电影,程墨看得开开心心,容箫毅看得没滋没味。
结束之后他送她回家,他来的次数多了,程墨早已和物业登记了他的车牌号。迈巴赫一路畅行无阻,停在她家单元门外,他跟着她下车,对她说:“有空的时候看看想要什么,记得告诉我。”
程墨点头应下,转身往楼里走,进门时她余光扫过身后,容箫毅还站在原地,视线朝向她这边,在浅淡的月光和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深情。
她感觉心又是“砰”地一跳。
那天晚上,程墨又做梦了。
梦境的开始是孩子的哭闹声,“她”睁开眼,压下满心的无奈和疲惫,过去抱孩子。
丈夫也从酣睡中被惊醒,他倒没有甩手不管,而是过来问是否需要帮忙,外面婆婆也开始敲门,想要接管这个小不点好让夫妻俩休息。
生活虽然辛苦,但远远算不上糟糕,尤其和那些处境当真不好的女性相比。
然而,不是最差,并不意味着不会痛苦。
“她”知道,自己是生病了,可是为什么会病,连“她”自己都觉得无法理解。
“她”让丈夫继续睡觉,打开门,和婆婆一起哄了会儿孩子,等他闹得轻了,交给婆婆看护,自己回房去休息。
只是闭上眼,睡意却淡下去,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来,让“她”想要抛下一切,就此沉沦,再也不要醒来。
从某一天开始,“死”这个字眼,反反复复出现在“她”脑海里,让“她”心驰神往,又避之不及。
“她”渐渐明白,抑郁症并不是将你的世界全部涂黑,而是强行给你撑了把伞,让你即便看到春暖花开,也无法站在阳光下。
那是比纯粹的无望更深一层的绝望。
程墨清楚感受到“她”的挣扎,“她”在心里默念着孩子的名字,母爱终究是压过了一切,“她”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
日子周而复始,友善的同事、贴心的老公、和蔼的婆婆、可爱的儿子,每个人都不是完美无缺,好到无可挑剔,但“她”对身边的人,实在没什么可抱怨的。这样想下来,“她”反而更痛恨自己,为什么在这样的环境里,她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得病的事,“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她”不敢,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她”一个人悄悄去医院,将药藏在办公室里偷偷吃。“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又或者,“她”是否能挺到尽头。
那天,为了儿子的事,“她”和丈夫起了一点小争执。明明不是什么大事,放在以前,不出一天他们就会和好,可现在,“她”只觉心凉得仿佛在三九天被浇上了一桶冰水,看着面前的水果刀,那种强烈的冲动再次出来作祟。
只要划下去…只要一下…所有的痛苦都将不复存在,“她”再不需要思考任何事情,再不需要承受任何压力,一切都会结束……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程墨见证过太多的死亡,可是自.杀却是第一次。而且梦境太过真实,让她感觉现实中的自己仿佛也站在了死神的面前,只要伸伸手,就可以握住他的镰刀,给自己最后的终结。
“她”的手颤抖着伸出去,慢慢握住那把刀,程墨的意识恍惚起来,她大口呼吸着,隐约中觉得自己握上了什么冰凉的东西,扁平的、尖锐的金属贴上手腕……
☆、十五、想他
程墨猛地睁开眼,无意识地直接抱着被子坐起来,心跳得太剧烈,带来严重的不适,她一手抵住心脏的位置,大口地呼吸着,试图让自己安定下来。
这是第一次,她居然在看到走马灯之前,就被吓醒了。
甚至她都不确定,最后那幕是不是梦里那个“她”的结局。
程墨呆坐了好一阵,终于平静下来,觉得舒服一些了。她缓缓呼出口气,拿过手机,现在是凌晨五点多。
容箫毅这次事情很急,所以要坐一早的飞机,他已经起床准备了,手机的锁屏界面,赫然是他发来的消息。
自从知道程墨的手机一般都是静音,微信消息并不会打扰她休息,他就每天都会对她道早安晚安,有什么想说的话也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程墨看着他的消息,突然又产生了强烈的想依赖他的冲动,就像之前在海边做了梦的那次,却又比那时的感觉更加强烈。
她好像,在想念他,想见他。
安静的凌晨本来就容易唤起人们正常以外的思绪。
程墨拿起手机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如此重复了几次,她到底是拨通了容箫毅的号码。
待听到那边熟悉的声音,程墨却一时语塞,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莽撞。
容箫毅仿佛察觉到她情绪的异样,温和地开口问道:“怎么了?怎么现在就醒了?”
程墨调整了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做了个噩梦,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