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为何总是这样？”顾未凄惶地笑着质问，“只因为我是哥哥，我便要扮做女人，要懂事要坚强，不能像寻常男子一样依靠女子，而顾申呢，金玉堆里养大，家里的事一概不问，要什么便有什么，如今连我中意的女子他也动动嘴就能结亲，凭什么？”
心里烦闷，带出来的口气便不好，“她来干嘛？”
顾未觉得恍惚，正午的日头晕成一片惨白的帷幕，兜头遮蔽住他的心和他的路。
顾未问：“什么喜事？”
“姐，那位姑娘我曾见过的。”顾申亦步亦趋地跟在顾未身后，没有发现他脸上沉郁的神色。
顾未掩去心头的酸涩，强颜欢笑说：“姐姐要和我家顾申成亲了，你不知道吗？”
房间里的陈设和谢岁禾的人看起来很相称，跳脱、干练、素雅，顾未摸着桌上一串的山核桃，因为长时间的盘摸已经泛出莹莹的光芒。
这几天没看见她，上课总是走思，顾未长到十七岁，还从没有如此心神不定过，他决定先见了母亲，就去谢家拜访。
“申儿结亲了。”
闻言，顾未立刻停下脚步，问：“什么时候？”
它曾经常年累月的缠绕在谢岁禾的指尖掌心，尝过写字的墨香、欢聚的酒香、袖间的柏子香。
“就是上次我去给你送东西，我不小心迷路了是她把我领去找你的。”顾申鞋底子蹭着长廊的木板，越说头便越低。
“何出此言？”她问。
顾父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愣在中厅不知如何回答。
谢岁禾从床上爬起来，用手理理头发，说道：“快请进，招待不周。”
到底是被家里宠坏了又不担事，顾申想要什么便去要，丝毫不顾忌旁的。
没等他说完，顾未便截住他的话头，“没有所以，不光你看了，我也看了，就当事情没发生过，回家吧。”
顾未被留在了书房，他坐在右手边的椅子上，吹了吹杯中的茶叶，抿下一口。他暗恼自己急糊涂了，除了眼下的机会，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正大光明地留在谢岁禾身边呢？说来还得感谢顾申，帮了他大忙
“这桩亲事我不会同意的。”顾未甩了袖子出门，吩咐小厮赶去谢家。
一家人？谢岁禾一时没明白其中的意思，难道她娘要娶了顾未的爹做侧室不成？两家身份地位也不匹配啊。
谢岁禾觉得老天爷在玩她，把她传送回封建社会也就罢了，还要包办婚姻，她接受了20多年的教育告诉她，不能轻易屈服，所以她脚下生风地杀去前院，准备找她娘要个说法。
“什么？”
所以男人就应该在家里好好待着，一出来就惹麻烦。
为了这个家他牺牲了天真无忧的少年时光，如今喜欢的女子也要保不住，顾未有些埋怨顾申，为什么他不是哥哥？
说话的人是顾未，谢岁禾心里暗骂小嫦，怎么不跟她说一声，人已经到门口了，幸好她没口吐芬芳。
“今天我又看了她的身子，所以……”
“礼部谢尚书家的二女儿，谢岁禾。”
怎么不一样？他顾未也是男子，不过是母亲早亡，父亲怕没有女人扛不起公府的门户，便说生了龙凤胎，从小便让他这个哥哥扮做姐姐。
“女郎，顾公府的世女顾未来寻你了。”小嫦在门外禀报道。
谢岁禾从床上翻了个身，长叹一口气，她现在一听见姓顾的就头疼。
等两天休沐一结束，严肃的姐姐去了书院，顾申便缠着父亲说了那天在庄子里的事，还自己添油加醋了一番，把自己和谢岁禾描绘成命定的姻缘，让父亲不由得考虑起他的亲事来。
她扪心自问，这件事并不怨她，某种程度上她才是受害者，是她让顾申救自己的吗？而且是她被看了，不是顾申被看了，她怎么就禽兽不如了？
“未儿回来了？”顾父一见他，脸上挂满喜气说道：“今天正好成了一桩喜事。”
不用求证也不用逼问，这样遮遮掩掩的语气就让顾未察觉到，顾申喜欢谢岁禾，心心念念着这次重逢。
“来看看姐姐，自从那天你告假，已经许久没见面了。”
谢岁禾已经被关在家里一周了，母亲父亲哥哥姐姐对她进行了连番轰炸，质问她怎么做出如此有辱斯文的事，让干净纯洁的男人看了她的身体。
一种没来由的不详的预感霎时冲上他的心头，“是和哪家的女郎？”
又过半月，顾未愁眉不展地回了家，他打算去谢家看看，谢岁禾忽然向书院告假，已经七日没去了。
思及此处，顾未原本想说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咽回胃里，泛起一阵灼热，“如今姐姐要和我做一家人了，想来都是缘分。”
后来顾父口中诸如谢尚书为人刚正不阿、人品贵重、以及谢岁禾如何优秀的这些话都像料峭的春风似的，尖锐地擦过顾未的耳尖，带来全身的降温和脑内的轰鸣。
顾申嘟囔道：“那能一样吗？你又不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