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算了,清和这几天忙得脚不点地,也不知道一直在忙什么,好不容易搭上话,她也会一低头借过,说自己有事。自从清和入校以来,狗卷棘从未与她如此生疏。他知道这才是正常男女同学间的相处,心中却越来越酸涩。
尤其是他终于知道,清和这些天忙的是加茂宪纪的家事之后。
“一起去吗。”
许久没有好好说话的少女向他发出邀请。被千草礼掳走的那些天,她瘦了不少,即使回来了也没养回来,两颊减了些婴儿肥,变得更为可靠,也更为……独立。
也许清和早就不再需要他了。
他忘不了自己赶到的场景,清和独自一人提着剑,站在垮塌的木屋外,星光垂落摇曳,如同夜幕闭合的眼睫,她背后一缕明月光,仿佛能踏着它走到天上去。
在清和身后,跪着一个无首的尸首,头颅慢慢消亡,眼下一列金箔的男人对他无声说道:“祝你好运。”
狗卷棘:“……”
他的回应是更紧地抱住清和。她纤细的脊背在他的手掌下战栗,仿佛哭泣。
不能让清和看见那一幕,他想。
但狗卷棘那时枕着清和的肩窝,嘴唇贴着她的耳朵,根本不想说与她无关的话,也不想打破这一刻的悄寂静谧。两人的心脏咚咚跳动的节奏几乎贴合在一起。
不需要别的声音来破坏。
但狗卷棘最终还是说了,赶在淡青眼珠的男人再说什么扫兴的话语之前。
“闭嘴。”
那只是一个口型。声音与心音一样微弱不可闻。
可即便如此,狗卷棘还是失误了。他在拥抱中深吸一口气,为了确认此刻的清和不是自己的错觉,然而清和在此前的战斗中,随地打滚,头发上沾了碎草屑,狗卷棘一吸气,倒让自己干咳起来。
清和迅速把他推开了。此后再也没有接近过他。
也许清和早已发现了他的不可告人的心思。
狗卷棘这一次破罐破摔,在夕光里不言不语,对邀约毫无反应,安静地盯着清和。
清和只得再重复一遍。
“我找到了加茂宪纪的母亲,但宪纪没法光明正大地与她见面,只能采用与我约会的借口。我想和加茂宪纪私下会面不太好,正好狗卷同学也是当初盟约的见证者,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清和觉得自己最近很倒霉。
被人掳走就算了,还得知这是一桩从她出生前就开始的Yin谋,一切都是为了某个特级咒灵复活永生,这种老套得不行的剧情。
连粉川家主也牵涉其中,为了得到无垢体与之做了交易。
即使她侥幸从中逃脱,整件事也远未结束,倒不如说刚刚开始。清和回到高专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五条老师,将自己听到猜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反正他是最强,都兜得住。
她连自己可能不是人的可能性也说了,与其等五条悟找到线索提出来,不如自己先行点明。其实清和犹豫过要不要隐瞒这件事,但来的路上,她从同学们的心音中,听到了关于暂缓死刑的虎杖悠仁的事。
连特级咒物的受rou都扛得下来,五条老师没道理会歧视放弃她。
加上现在因为誓约没有完成而跟随她的幽灵集合体,她充其量也就是乙骨忧太 虎杖悠仁的程度吧,五条老师应该……承受得来?
用承不承受得来简直低估五条老师了,因为他听完来龙去脉后,露出的表情只能用“捡到大便宜了”来形容。
最后他送清和出门时还问了句:“这些事,你告诉棘了吗?”
清和心里一紧,这些事和狗卷棘有什么关系?
她观察老师,身形高大的白发青年眼缠绷带,没有透露一丝可供揣摩的目光,下半张脸就一如往常带着笑意。
简言之,完全看不出他的态度是赞同还是反对,更看不出他有没有看破自己的心意。
是鼓励她与同伴分享分摊压力,还是警告她保守秘密不要漏出口风?
是因为狗卷是她的心上人而问,还是因为狗卷目前和她关系最好而问?
清和最后只能如实说:“没有。”
她什么都没说,在狗卷棘问起时语焉不详一笔带过,只说穷凶恶极的奴仆投靠咒灵,为表忠心,诱拐了自己这个无垢体企图助其复活。
半真半假掺着说,为了让狗卷棘放心,她还说事件已经解决。
“这样啊——”青年在她忐忑的目光中拉长了声音,“随便你,不过棘应该会很伤心。”
很伤心吗。
但她难以启齿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幽灵也在限制她接触狗卷棘。幽灵是先辈对无垢体命运的不甘,是残魂们同一类执念的集合,因此无法理解复杂些的事物,只晓得不让她走上她们的老路。
当清和走向狗卷棘时,幽灵们成排的手臂会温柔地挽住她,悲伤而不含恶意的目光如同雾气一般缭绕。再加上誓约的缘故,清和不得不自发远离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