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炳停住脚步:“萧大人何事?”
萧长颂目光扫过一旁的椅子,道:“郑大人先坐下来罢,站着岂不太累。吕言,给郑大人上茶,郑大人喜欢喝什么茶?”
郑炳有些犹豫地坐了下来,道:“萧大人,不必上茶——”
“那便与我一样的古庄毛尖,”萧长颂截了郑炳的话,声音缓慢,道,“吕言,上茶。”
郑炳一时之间都未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时,面部已有了一丝愠意,他好歹为官多年,如今坐在礼部尚书这等高位上,哪个人不给他一个面子,眼下萧长颂虽是面带笑意,可那番强势,他是实实在在能感受到的,甚至比崔正甫还要强硬。
这恐怕不是要问他话,而是要审问他了。
待茶上好,郑炳微皱着眉喝了一口,茶杯刚要放下,就听萧长颂笑问道:“我是想问问郑大人,可与宋慎与崔云山那件案子有关。”
郑炳拿茶杯的手瞬间微抖,茶水不慎泼在手背上,起了一片红,郑炳就当什么事都未发生,茶杯仅是颤抖了那一下,继而稳稳地将其放在桌几上,手则隐在官袖中。
“什么宋慎与崔云山的案子,我听不懂萧大人在说什么。”
萧长颂轻轻扫过郑炳茶杯四周,收回目光,垂眸落在自己的袖口上,声音淡了许多:“郑大人当真不知我在说什么,今日方复来过,郑大人这般着急忙慌的赶来,我以为是已经知道发生何事了。”
郑炳的头皮一紧。
萧长颂此人管着军政,关于朝内文政插手甚少,说起来他甚至都未与他好好接触过,如今这几句话说下来,郑炳只觉得面前这人恐怕要比朝内那几个老臣还要难对付,现下他对于方复到底有没有说什么这件事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就如同瞎子两眼一抹黑,真当不知该如何回他。
但已经回了不知,只能硬撑到底,他就不信,他不认,萧长颂还能硬逼着他认。
郑炳回道:“那恐怕要让萧大人失望了,我不知此事,更与此事无关。”
“既然不知,那就麻烦郑大人待会儿走时盖个印,便是同意京兆府去礼部搜查,”萧长颂眼中带着一点笑意,“那件案子的流程之一需得去礼部搜查一番,京兆府无令无权进礼部,如今郑大人不知,盖了印便是。”
一听到要搜查礼部,郑炳气血上头,立刻站起身道:“萧大人莫非糊涂了!搜查礼部多大的事,就仅仅为了一件两个人争吵的小案子如此大动干戈!萧大人当真是为了此事,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插手我们礼部之事?”
萧长颂看向郑炳,目光平淡:“郑大人这么激动做什么。方才问了郑大人,郑大人不是不知此事吗,怎么还知晓是两个人争吵的小案子。”
郑炳的脸色一下子僵了,再对上萧长颂的视线,面色难看,道:“不过是听人说起罢了,萧大人,搜查礼部一事不可能,礼部与此事无关,若真是搜查,传出去名声太难听,没有的事都会被传成有了,且若是少点什么文书,谁来担这个责。”
“既然是我提出的,那自然是我来担这个责。”萧长颂道。
他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声道:“萧大人,我不知你今日到底是要做什么,但你所说的事我绝不同意。”
“我问你事,你不知,话倒是破绽一堆,我要查礼部,你也不让,郑大人,我说什么你都不同意,那你同意什么?”
萧长颂这非查不可的态度,似是激怒了郑炳,郑炳恼怒道:“萧长颂!你根本就是心怀不轨,我怎会同意让京兆府查礼部——”
“啪。”
萧长颂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狭长的眼眸有着几分冷冽:“郑大人,你恐怕是误会我的话了。彻查礼部,京兆府不过是辅查,十六卫才是主查。”
听到十六卫三字,郑炳的脸色煞白。
萧长颂站起身子,声音不带任何情绪道:“我不止要查此案,梁世则,何拱,黄裳……这几人,我也要查个彻底。”
梁世则、何拱、黄裳……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信,要是真被查……
“郑大人既然说与此事无关,那我且信郑大人的话,但我若一旦发现郑大人与此事有牵扯,郑大人到时可别怪我心狠。”萧长颂语气中带了几分讽刺。
郑炳的内心翻涌着,惊恐、害怕、还有那无穷无尽涌上来的恨意与羞怒,加之下意识的逃避,脑海里一下子出现崔正甫的身影,是了,他背后可是左相,他背后可是左相!
郑炳涨红了脸,大怒道:“萧长颂!你这般做派,你今日这般逼迫我,你回头怎么与朝中众人交代,好啊,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帮着这毛头小子呢——”
“哐当。”
萧长颂劈手将其头上的官帽掀在了地上,官帽一下子滚得极远。
郑炳瞬间愣在原地,因萧长颂用力用的狠,连带着郑炳的发髻都散了些,颇凌乱,他一瞬间竟不知作何反应,对上萧长颂的眼睛,那双眼冷得彻骨。
郑炳突然明白了,眼前的这人根本不怕谁,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