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说,“像你们这样好好长大的人,是不会懂得活着对我们这些从小就经历死亡的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秦昂跨出一步,嗓音沙哑粗粝,“所以你们就可以踩着别人的性命活着吗?”
江白一顿,极轻地笑了一声,“是啊,怎么可以呢?可我也不想成为别人踩在脚底下的命。”
秦昂哑然失语。
江白和秦昂拉出了一段距离,惨淡的日光恰好落在了他们之间,恍若一条银河,拉出了他们之间的天堑。
他始终是站在光里,而他也依然在黑暗中。
“你永远都不能奢求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还能保持着善良是吧。”江白漠然地看着秦昂,转身脚步一顿,“那天你跟我说你爱我的时候,我就说过,你会后悔的。看吧,这一点,我没骗过你。”
秦昂喉咙一梗,看着江白转身下楼,毫无留恋之意,脑子里嘣嘣作响,只剩下江白最后一句话在耳边萦绕。
空旷的楼层里,他独身一人站立许久,手脚一阵阵地僵冷,胸膛深处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微弱,就只是觉着疼,疼到五脏六腑都跟着缩成一团。
他微微弯下腰,长久地颤抖着呼出一口气,眼泪倏然砸下。
“胡队,还有事吗?”市局的监控室中,刚完成对有关刘茂金去向的监控画面都调取出来的周小数正伸着懒腰去休息,就看见一直站在门口沉思着的胡越。
胡越拉回意识,干笑了几声,“都搞完了?”
“嗯,”周小数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待会儿再交给技侦查缺补漏,预测出刘茂金逃跑的方向就行了。”
说到这里,周小数终于从辛辛苦苦加班两三周的看监控生活看到了一丝解放的曙光,难免双眼发光,“胡队!你说这次等我们找到刘茂金将人抓了,郝局会不会考虑一下我们的年终奖金?我跟你说,我看中了一套手办很久了,要是能加年终奖,我这套手办就有着落了!诶,我......胡队?胡队!”
兴致勃勃的周小数讲得声情并茂,却发现对面的胡越似乎没有听进去,脸色还有点发青,有些担心地问了句,“胡队,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胡越愣了愣,掩饰性地嗐了一声,“这不是熬夜熬的。行了,你去技侦那里看着,有事跟我说。”
周小数哦了声,“那你呢?你还不走吗?”
胡越看了眼监控画面,上面还是嘉露酒店附近的监控视频,“我再等等,你先走吧。”
周小数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胡越一把推出了门外,一脸不解地和被一把关上的门面面相觑着许久,最后扬起了疑惑的小眉毛——他们家胡队这么爱工作的吗??
幽暗的监控室只剩下胡越一人在,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重新回到了屏幕前,调出了在2014年9月25号时间点的当天视频。
2014年9月25号,是秦昂让马钧将刘泽手里新货的藏货地点告知自己的那一天。
他没有再像之前大范围找了起来,而是根据刘茂金逃走的路线往回看,从每个小巷子里找人,每每看过一个画面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的时候他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心里先是一阵庆幸,而后又是一阵忧虑,复杂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时间一格一格地走过,外边的天越来越黑,路灯在暮色里倏然点亮,街上开始了一天两次的长龙,市局门口的小摊生意在夜幕里忽然热闹了起来。
胡越透彻的瞳孔里是一幕幕没有色彩的黑白画面,每一条幽僻的小巷中当天的情景如同电影一般地从自己眼前掠过,在捕捉到其中一幅画面的时候,胡越瞳孔猛然放大。
他暂停住那个画面,将上面的人一点一点地放大,最后落在了画面中那人的手套上。
这其实是一幅非常常见的黑白手套,不过手腕处的地方破了个洞,被人拿着白色的胶布缠上,在黑白屏幕上格外不同。
胡越呼吸陡然一滞,想起了很早以前的事情。
那也是个冬天,大寒天气里,他们在码头进行一次抓捕行动,他守在码头的一个出口处,身后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的郝秋林。
那是他刚当上支队长的一年,第一次带队行动,心里比任何时候还要紧张,要不停地咽口水来缓解紧张。
身后的郝秋林见了,好笑又心疼地递给他一个保温杯,示意他别这么紧张。
他哈哈地接过水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郝局,你第一次带队也这样吗?”
“当然,”郝秋林笑,“我比你还紧张,差点尿裤子。”
周围的人听完乐呵一笑,胡越也跟着笑,他知道这都是郝秋林在哄他玩呢,跟哄小孩一样,不过笑过一阵后他倒是冷静了下来,不咽口水了还能开开玩笑。
行动开始后,只能听见耳边的枪火交战传来,然后就是一声紧张着急的声音,“胡队,嫌疑人往你们那个方向去了!”
胡越是从底下干到支队长位置的,第一反应就是身先士卒,拿起枪就冲了出去。郝秋林没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