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马上就要过年了。”顾昔象征性地羞涩了一下,抬起目光试探。
“嗯?”云之衍不解其意。
“今晨长老们在商议除夕夜的节目呢,玄明长老近日得了把神兵古琴,想必会露一手,玄天长老一向热衷结界幻术,玄德长老估计又要掉书袋子了,那今年……您参加吗?”
“不去,”云之衍答得干脆,“融景峰并无风头可出。”
“师尊可不要妄自菲薄,”顾昔的脸上笑出两个小梨涡,“谁不知天下六绝中的云仙师Jing通音韵?”
“什么六绝?”云之衍倒是皱起了眉。
顾昔惊讶,武林有雄霸之争,花街有魁首之争,想来云之衍也是将这“天下六绝”当成了什么争风头的东西。
他眼底隐隐透着笑意,解释道:“是闲榜上说的,师尊曲惊四座,颇有碧云台前掌门叶氏之风范。原来师尊被冠上了贤名,自己竟是不知道的。”
“怎及叶掌门,坊间的附庸风雅,你少掺和。”
顾昔却并不泄气:“师尊,我在山庄待了四年,就从来没见过您掌琴瑟,怪不得年年开春,我都没有小师弟。”
逢缘山庄历年都会对外界开放,招揽些有灵识慧根的孩子,再由他们择师修习,顾昔当年便是逃入了逢缘山庄,才知自己可修得一番造诣。
他生逢战乱年间,父亲从军未还,母亲在某日离家之后也杳无音讯。他跟着村中人逃亡,又被卖给了戏班子,在各地的勾栏院中辗转,直到戏班子路过逢缘山庄的那一年,他拜得云之衍为师。
若非之后的变故,他大概会觉得,云之衍就是他这一生的光了,可惜天不遂人愿,终是让他再次目睹了信任的破碎。
他从小到大,被父母骗、被乡亲骗、被班主骗,他被形形色色的人骗,可他依旧愿意相信下一个人,就像他当初相信云之衍时,以为云之衍不会骗他。
“连你都教不好,我何来颜面为他人师尊。”云之衍双唇一碰,将顾昔的思绪拉回眼前。
顾昔明亮的双眸接过云之衍的视线,语气落寞又可怜。
“我身边的坐席总是空着的,每一年……我都在想,如果师尊也在就好了。”
有什么不一样?云之衍举茶啜饮,他本来就没有带徒弟的经验。
他不过是天资好一些,时运好一些,弱冠之年便臻化境,成为当时元气大伤的修真界中首屈一指的宗师,换做别人,亦可如此。
他被同僚过早地推上了高位,以至于如今向下俯瞰,太多的年长有为之人竟要屈居他下,便是作为经验匮乏的晚辈,也令他难以向前辈讨教,而同龄之人,多半又确是不及他的。
如果是别的师尊,会应允徒弟这样的要求吗?
他想了想,山庄内的其余三位长老,似乎从未缺席除夕宴。
虽不知顾昔屡屡提及是何缘由,但云之衍认真思索了一番,无非是要挨着冬日的寒气下一趟山,多披一件外袍,也无大碍。
想着历年顾昔独自守坐在玄清长老的空位置旁,分明是有师尊的,却不能一起过除夕夜,倒也觉得他有些可怜了。
“罢了,无事便去。”云之衍于心不忍,终轻叹道。
顾昔展颜,心里的算盘又开始啪啪作响。
昔日他是不敢放肆,可如今二人的关系大相径庭,他总有一天会将云之衍最外层的蚌壳撬开,露出最鲜软的部位,大快朵颐。
众目睽睽之下,他若要玩刺激的,云之衍便不得不陪。
少年人心思活络,狡猾得很,这一局,他已然开始提早筹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