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渐苏四周看了一眼,骂道:“撒谎,这里哪有什么人?”
“怎么没有人?”男子声音,冷不丁从他们身后冒出来。
蓝溟张大眼睛奇道:“咦,叔叔,你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适才男子还在离他们很远的海岸边,蓝溟分明没见他移动,却看到他又突然出现在眼前,不免惊奇万分。
兰渐苏看到男子,瞳孔狠狠震了一下,把蓝溟拉到身后:“溟儿,到身后去。”
兰崇琰冷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你认为我会害他吗?”
兰渐苏默不作声。只是警惕地盯着兰崇琰,而后目光落在他的木轮椅,以及他的双腿上,多多少少,眼神是柔软了一些:“你的腿怎么了?是那次古羌疆场之后的事?”
兰崇琰非楼桑血脉,那次在古羌疆场受到反噬,身体有恙,是兰渐苏意料之内。不过没想到,废的是一双腿。
兰崇琰敷衍地“嗯”了声,看着蓝溟问道:“他是你的孩子?”
蓝溟抢在兰渐苏前面答道:“不,我是他捡来的。”
兰崇琰道:“哦,捡来的。”
“你……”兰渐苏似乎有什么话要和他说,但那些话涌到喉咙,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你不做皇上,留在京城也好,何以到离京这么远的地方来?”
兰崇琰道:“在京城有什么好?”他不想将那句“因为你是从这里走的”说出来。
兰渐苏与他像是没话讲了,道:“既然双腿不好,就不要吹海风了。叫你的下人来,推你回去休息吧。”
“哎……的确,轮椅,适才被海浪打shi了,坐着也不舒坦。”兰崇琰站起来,将轮椅推到了一边,双腿全然无事。
兰渐苏:“……”
兰渐苏:“你的腿不是废了?”
兰崇琰道:“我何时说过我腿废了?不过是腿酸,不想走动罢了。”
怔了片刻,兰渐苏无奈失笑道:“原以为你双腿落疾,原来不过是腿酸,怎么搞得自己好像好惨一样?”
“我还不够惨吗?”兰崇琰转过去,面对着大海,想起蓝溟方才口中那一连串的师父,凉呵呵道,“所有人都拥有你,偏偏我不行……六年的执念……说六年,都是说短了。”
这个执念,到底什么时候出现的?是什么时候?兰渐苏离开的这些年,兰崇琰不断想这个问题。是小时候吗?可是小时候,他确实只把兰渐苏当死敌、当兄弟,从没生出过这份情感。
应该是,他父皇还在世的时候,兰渐苏第一次在大殿上叫出冤鬼,扳倒施友恭的那个时候。
那时看到潇洒自如的兰渐苏,这份执念,就长上了。
兰崇琰低头惋惜、哀叹着自己的“失去”,那份不甘,再次在眼眶内化成了红。
直到许久,他方听兰渐苏道:“从来没有人拥有我。”
兰渐苏同他静静看着海面。蓝溟听不懂这两位大人在讲什么,自顾自蹲在海边玩起沙子。
“在浈幽。”一般兰渐苏用“在浈幽”这三字时,指代的往往是他前世的那个世界,“有那样一句话。两个人在一起,是没有地位高低之分的。无论你是追求者,还是被追求的那一个。是对方愿意来到你身边,不是你选择让对方留下。”
兰崇琰盯着深蓝的海面,良久沉默着。这片海怎么看,都看不出,传说中大方诸岛的海那样碧蓝的颜色。
天上飘来鹰鸣,狼鹰领着大方诸岛的船来到岸边。那是花无让狼鹰替兰渐苏引来的船。
该走了。兰渐苏让蓝溟站起来。
蓝溟从沙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沙子。
“你要走了……还有没有话要和我说?”兰崇琰斜望着那条大船,嗓音压得愈发低哑。
兰渐苏道:“这片海被封起来,想来便是因为你这位太上皇在这儿的缘故。可渔民要营生,希望你多少开放一点港口给他们。”
兰崇琰道:“我以为你隐居了,就不再管大沣的事。”
“既然有所见,多少,该有所为吧。”
“可大沣对你来说,不应该是仇恨滋生的地方吗?是大沣害得你……”兰崇琰话语止住。他不该揭起兰渐苏的旧伤疤。
兰渐苏笑了笑,答非所问道:“我许久没回中原,再回这里来时,感慨无限。不知该说爱,还是该说恨。只是昨日夜里,我梦见这片山河,一寸一寸老了下去,像我们的脸一样。时间会让所有东西都变老。人是这样,江山也是这样。”
兰崇琰说他听不明白。
兰渐苏说他应该明白的。
拉起蓝溟的手,兰渐苏道:“我该走了。崇琰,我们就此别过了。”
“渐苏!”兰崇琰这一声“渐苏”,就好像多年前喊的一样,嗓音纯透得恰如少年。
兰渐苏回首,与兰崇琰烁光粼粼的双目相望。
兰崇琰垂下眼皮,将头低下又转了过去,在压抑着极其痛苦的情绪。
“要是……要是下次你再来中原,还能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