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台是未央宫内一处供皇帝和后妃饮宴的地方,皇帝偶尔也会在此宴请群臣。清凉台正殿的四周摆着盛放冰块的铜瓮,宫女宦人在后面扇凉,炎夏也能骤然变凉秋。
“还是惠儿想得周到,我最怕热了。”苏密感受镂空木屏风背后飘来的凉气,感觉身心俱静。
“一点小事,陛下喜欢就好。”裴惠说着,随意扇着手中的白孔雀羽扇,几根额发随风飘动。
“你还真是喜欢这把扇子。”
“之前滇国进贡,这是陛下特意赏赐给妾身的。”
“这我倒是忘了。”
“陛下日理万机,何须记得这些小事,妾身记得就好了。”
按照惯例,在这样的君臣之宴,皇帝只带皇后一个人陪伴出席。冬丝虽是裴才人,但也和近身宫女们随侍皇后左右,倒也不算逾矩。宾客们无非是皇室宗亲和文武大臣,按次列坐。
宴会的助兴节目是冬丝安排的,尤其是最后出场的角色舞姬,她演出的舞蹈是冬丝选的曲目并进行了重新编排。舞姬来自西域,双目湛蓝,皮肤白皙,腰肢曼妙,头上则是微卷的棕发。
胡姬头顶绛纱头饰,上身只着窄衣,露出纤细双臂和腰肢,下身穿着小裙,从大腿白到赤脚。衣裙之下皆有流苏垂饰,随胡姬舞步而动,光彩照人。舞姬身体柔韧,随着音乐坐着各种高难度又漂亮的舞蹈,连裴惠也惊叹冬丝选人的眼光。
苏昆仑护卫在苏密身边,虽然站得不算近,但也看着胡姬之舞。他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为舞姬一再鼓掌。若是在别的场合,说不定他会不断给舞台扔去一朵朵鲜花。苏昆仑见过厄宛和巴曼努的舞蹈,却还是被这位胡姬折服。
突然,胡姬有几个动作停滞,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完全不复刚才的流畅。一个熟练的舞姬,不应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她赶紧跪下,说道:“奴婢失仪,请陛下和皇后恕罪。”
“禀陛下,这不是舞姬的错。”厄宛说。
“噢?”苏密说。
“不是舞姬跳错,是乐人弹错,舞姬一时来不及反应。此女从小习舞,醉心于舞蹈,一旦起跳,眼里除了舞蹈便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实在是一种难得的忘我境界。”厄宛解释。
“曲有误,周郎顾。厄宛兄弟的耳朵实在是灵。”裴若愚说。
“厄宛将军出身红尘之地,自然Jing通音律和舞蹈。当了这么多年将军,还是从不忘本,这才是难得。”苏密的大姐的驸马说。
苏昆仑听到这些,心下自是生气。舞姬出了差错本就有些扫兴,那位驸马就此发作则更是无聊了。巴曼努和瑞儿都是敏王府的家奴,若论出身,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若不是厄宛立下战功,苏昆仑现在也不能站在这里。
“厄宛兄弟不仅Jing通音律舞蹈,又通晓古今典故,还懂兵法和武术。下官听说长公主和驸马的孙子连四书都读不通,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忘本呢?”裴若愚说。
“稚子顽劣,裴少卿的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呢?”驸马说。
“大姐夫酒喝多了,还是喝口酸梅汤醒醒神吧。”苏密说。
“忘我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及时变通。”厄宛对胡姬说完,又对苏密说,“陛下,臣愿为舞姬弹奏一曲,后面的乐人有什么乐器,随便给臣一个即可。”
“爱卿还真是多才多艺。来人,把宣室殿那把瑟拿过来,”一个宦人离开,苏密对厄宛说,“寻常俗物配不上爱卿。”
宦人很快把瑟放在厄宛桌上,厄宛试弹一下,果真是弦音清脆。苏密说:“此瑟名为风无瑟,取弹瑟而忘窗外狂风之意。它是太皇太后当年所赐,如今我赐给爱卿,希望爱卿不负弦音。”
“臣谢陛下赏赐。”厄宛说。
厄宛和舞姬交谈几句,他决定弹一首赫达曲目《午夜雨》。此曲是女子在家中思念经商不归的丈夫所做。这个曲子当然有同名舞蹈,这位舞姬还创新改变了几个动作,融入了西域舞法。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曲子适合用羌笛一类的乐器吹奏,但厄宛觉得用瑟也能弹。
曲目开始是微风虫鸣,女子因思念和担心感到寂寞;中间是狂风大作,女子被风吵得睡不着;高chao是电闪雷鸣,女子害怕雷电并回想初婚时丈夫为她捂耳朵;收尾是营帐滴雨,女子已然沉睡,与丈夫梦中相见。
舞姬之舞随乐曲一波三折,虽无靡靡之音享乐之意,但也不至于让哀怨缠绵满座掩泣。女子与丈夫分离是悲,但二人两情相悦则是喜。悲喜交加,明日醒来又有希望,这便是曲中意。
这次舞蹈不如刚才艳丽,但同样难度大,苏昆仑又一次看呆了。刚才的音乐是众乐人合奏,气势宏大,各种乐音各有其趣。如今是厄宛独奏,也是天籁之音,绕梁三日。
“人生最难觅知音,既然厄宛和舞姬默契了得,美人配英雄,我将这舞姬也赐予你。”苏密听得尽兴,看得尽兴,高兴地说。
“陛下,这……”厄宛说。
“巴夫人虽是厄宛将军糟糠之妻,但陛下把胡姬赐给你,无非是左右多一个奴婢,